《少白》子非鱼

平淡的语气，宛如巨石投入平静的湖水，击碎了李长生努力维持的高人面具。

他轻咳一声，嘴角抽动，好半天伸出手道：“咳咳…那个，把你的剑借为师一用。”

接过剑，李长生神色一肃，手腕翻飞，瞬间舞出一套精妙绝伦的剑法。

只见剑光如练，如大江东去，浩浩荡荡。

一套剑法使完，李长生收剑，气息依旧悠长，带着几分期许看向傅丝萝。

傅丝萝无聊地掩口打了个哈欠，眼波慵懒：“师父，这个我不想学。”

李长生神情一滞，眼中精光一闪，再次动了起来。

这一次，剑势陡然一变。

更快更奇更险，刹那间，剑影重重叠叠，仿佛引动了满天星辰之力。

收剑站定，李长生再次目光灼灼地看向傅丝萝。

她依旧摇头，平静地摇头道：

“这套剑法，我也不想学。”

语气中没有丝毫不敬，只是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李长生这下彻底无奈了，他将剑递还给傅丝萝，有些挫败，好奇问道：“乖徒儿，你到底想学什么？你师父我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要你想，就没有我不会的。”

傅丝萝抬起清澈又妖异的眸子，直视着李长生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我想学长生之术。”

夜风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她顿了顿，迎着师父骤然变得复杂的目光，继续说道：

“师父您之前说的那些故事……并不全是瞎编乱造吧。您说您不想成仙，是真是假，徒儿不知。但……我想！”

她扬起小巧的下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夜幕，投向那遥不可及的九霄之上，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光芒：

“我想去那九重仙阙之上，成为真正的仙人。”

李长生沉默了。

他活了太久太久，久到连自己都记不清确切的岁月。

他看着身边的亲人挚友，爱侣伙伴，一个个化为尘土。长生对他而言，早已不是福泽，而是一种漫长到看不见尽头的蚀骨孤寂。

或者说，它更是对长生者的惩罚。

他凝视着眼前风华绝代，天赋惊世的少女。月光勾勒着她鲜妍如玉的容颜，她的眼眸里没有对未知的害怕，只有对长生与仙道纯粹而炽热的向往。

那神情他是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曾经他也如这般执着，只不过那份天真早已被漫长岁月磨灭。

许久，久到高台上的花香似乎都淡了几分，李长生才缓缓开口：

“成仙有什么好？长生又有什么好？”

傅丝萝闻言，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又无比坚定的笑容。

她迎着师父复杂的目光，坚定的声音在寂静的月下高台清晰回荡：

“师父，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她还未修成人形就想着修仙了，成仙是她前进的方向，努力的动力，更是她是对心中所求的笃定。

清纯与妖媚在她身上完美交融，此刻更添了一份凌驾于凡尘之上，属于求道者的孤高执着。

李长生望着她，久久无言。

夜风吹拂着他雪白的长发，也吹动少女素净的裙裾。

又过了许久，他叹了口气道：“我可以教你，但需等到一个月后，届时，你再考虑要不要……”

“师父，我的答案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