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紧皱着眉，浑身犹如针扎一般，滚烫又刺疼的感觉游走四肢百骸，嘴里不断溢出细碎的呻吟。
未等符文刻完，一股更加剧烈的疼痛似浪潮般席卷而来，疼得少年脸色更加苍白。
他知道，这是阵法起效了，他成功为祂转移了一部分伤势。
捱过一阵疼痛，少年颤抖着披上衣服，重新为神像点上三支香烛。
虚空之中，一位年轻的男子蓦然睁开双眼，一股威压以祂为中心散发开来。
祂就是神明。
这次醒来伤倒是好了大半，这地方倒也是管用。
祂想着，闪身到信徒修建的神庙里，就着神位落座。
大祭司等人正在神庙里等候着，见祂到来，立马行礼，恭谨道
“神明大人！”
“嗯..”祂轻轻颔首，眉宇间蓄着冷霜，眼神扫过众人，淡淡询问道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神明大人...”大祭司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冷汗，讪讪开口“您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暗主并没有什么动向。”
“很是奇怪....我怀疑他们在暗地里搞什么东西。”
“怎么说？”祂摩挲着下巴询问，淡蓝色的眼眸里弥漫起雾霭。
大祭司上前，俯身凑在神明身边，耳语了几句，便退到台阶下。
祂修长的手指轻击神座扶手，眼底的清明似乎能洞察一切，神态慵懒淡漠。
清脆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敲得大祭司心下发紧，暗自诧异。其余人也大气不敢喘，个个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
良久，祂才蓦然启唇。
“都下去吧....”
闻此，几人立马从退出神殿，只留祂一人在此。
银白色的发丝柔顺地披在身后，琉璃般清澈的眸子此刻微微眯起，而深处是一片虚无，无半点聚焦。
夜明珠的柔光打在美人俊美的侧脸上，眼底不经意流露出的疲倦，更为他增添的一份破碎感。
千百年来，从来如此。
无人能陪祂，也无人值得祂为之驻足。
祂匆匆地走过这世间，像个冷漠的看客，无悲亦无喜。
这时，神庙门口探出个毛绒绒的脑袋，偷偷摸摸地往里瞧，跟做贼似的。
“顾怨。”祂准确地喊出了小贼的名字，语气严厉。
而顾怨，正是白天猎杀烈日虎的少年。
“参见神明大人...”
被点破的少年不再躲藏，恭恭敬敬地来的祂面前，跪拜行礼。
祂摩挲着指尖的发丝，一点眼神也没有分给顾怨，好半晌才淡淡提醒道
“最为我的信徒，如果连最基本的守规矩都做不到，那你还是不要再信奉我了。”
顾怨跪在台阶下，重重地磕头，“请求大人责罚。”
低下的头很好地藏住了他炽热又焦急的目光，挺直的脊背也很好地遮掩了他内心的慌张。
不论让他做什么都好......
只要..只要大人能留下他....
只要..他能陪在大人身边..
无论什么..
明明两人间的距离不远，此刻却像隔了楚河汉界一般，难以跨越。
气氛逐渐将至冰点。
不知过了多久，祂才放下手里的发丝，抬眼看着依旧跪着的少年，眼里浮现出不一样的情绪，轻叹了声
“罢了，你自己下去受罚吧。”
“是..”顾怨闷声应下，刚放松下来，许久未曾歇息，疲倦感一波接着一波涌上来，他狠狠掐了大腿一把，算是清醒了半分。
便拖着有些疲软的身子，起身，朝着祂拱手行礼，“多谢神明大人恩赐。”
对祂而言自己应该是特殊的吧，即便自己多次违反规定都没有狠心驱逐。
但顾怨并不知道，对于祂而言，他与普通的信徒一般无二。
“滚吧”祂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抿着嘴角，挥了挥手，语气不耐烦地下逐客令。
“是..”顾怨再次闷声应下，稳步出去。
刚拐出门，他便猛地扶住一旁的装饰物，指尖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服。
差一点...就差一点。
几百个日夜累积而来的思念差点就喷薄而出了。
他多想靠近他的神明一点，一点点。
可是他不能，他是祂最忠诚的信徒，他不能忤逆祂。
祂应是天上高洁而遥不可攀的明月，不是他这种低贱的人可以轻易触碰的。
他要做的，就是好好守着这轮明月，即便是粉身碎骨，遍体鳞伤。
但一涌而上的情感就像脱缰的野马，肆意地狂奔，伴随着每一次呼吸，愈演愈烈。
每一寸骨血都叫嚣着，渴求着，脉搏里滚烫的血液，牵动起他藏在心底的，那份肮脏的，低贱的情感。
他想将祂搂进怀里，直白又浅显地倾诉他的思念，可是他不能。
不知何处吹来一阵夜风，冰冷刺骨，让人清醒了些，也吹灭了人眼里的炽热。
顾怨扯紧衣袍，往家赶。
只有在那里，他才能肆无忌惮地宣泄心中掩藏已久的爱意。
夜色已深，林梢上，霜露滴垂，道不尽寒凉，再回首，更是一片平荒，凛冬将至。
寒冬过后便是暖春，风送来春的急讯，几处暖树早已抽了新芽，迎风招展。
树下几个孩童玩闹得正开心，尚在春寒料峭的时候，竟是出了一头的汗，小脸通红。
大人们站在远处看着，忍不住感慨万千。
“现在这日子可越来越好了！”
“可不是嘛！”
拄着锄头的农民应了声，揩了揩头上的汗，粗声道“还得仰仗着那位神明嘞！”
“是啊，神明保佑今年也是好收成！”
“那你还得抓紧种田嘞！”
一旁人拍着他的肩膀取笑道。
俯仰流年又是春，不知第几个年头了，久到少年褪去了稚嫩和青涩。
顾怨没想过群居，他独来独往惯了，不善于交际，也不屑于和他们来往，于他而言，祂才是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他的生命里只有祂就够了。
他每日晨起锻炼，只为猎杀最凶狠的猎物在祈丰节上献给神明，他的神明值得最好的。
祈丰节，是所有人向神明献上祭品的时候，家家户户宰鹅宰鸡，只为拜来今年的好收成。
但顾怨不一样，他只希望祂能好好的。
“唉，这小子..”
一个年长的大叔目送顾怨孤身一人闯进森林，感慨道“年轻就是好啊。”
想起初见时，小小的一个，怯生生地跟在祂身边，揪着对方的袖子，不敢离开半步。
像是脆弱的一阵风就能把人刮跑似的，麻烦祂亲自带他带了好久。
兴许，在神明心里，顾怨和他们这些人不一样吧？
不然怎么会一边嫌弃小孩麻烦，一边又事事为他操劳。
这些，他们庄子里的人都看在眼里，倒是时过境迁，斗转星移，岁月不饶人啊。
原本活泼的小团子不知怎么，长成了一个闷木头，与祂的关系也疏远了许多。
大叔摇了摇头，继续着手里的活计，太阳要下山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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