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的时间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窗外的雪早就化了,露出城市灰蒙蒙的底色,可警察那边始终没有动静,宏远依旧歌舞升平,仿佛我那些隐秘的努力,都石沉大海般没了回响。
宴席设在宏远顶层的宴会厅,水晶灯晃得人眼晕,杯盏碰撞的脆响里,孙志彪的笑声格外刺耳。
他最近对张扬愈发亲近,拍着对方的肩膀说要为那笔大单子好好庆祝,眼底的兴奋几乎带着点病态的亢奋。我坐在角落,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高脚杯冰凉的杯壁,像个局外人,却又被死死困在这喧嚣里。
“喝一个?”孙志彪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将一杯威士忌推到我面前。
我抬头,对上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那里面的狂热让我莫名发寒。
强扯出一个笑,拿起杯子,将琥珀色的酒液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的焦躁——孙志彪为了控制我,每隔一阵就会换掉我的手机和号码,永远只让我联系宏远内部的人。
上次好不容易递出去的联系方式,早就成了空号。
想起那天在厕所隔间,我给宋一锐他们断断续续报出的代码线索,指尖就忍不住发颤。
那些碎片化的信息,真的能戳中孙志彪的要害吗?还是说,根本不够?
我是不是天真了……
我终究是在以卵击石吗……
明明当时可以再争取多说一点的,哪怕多一个数字,多一个名字……自责像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紧了心脏。
“怎么了?不开心?”孙志彪的声音突然凑近,带着浓重的酒气。
我刚想摇头,脸颊突然一热——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猛地亲了我一口。
周遭的喧闹瞬间静了半秒,所有目光都聚焦过来,带着探究、暧昧,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我眼角的余光瞥见张扬,他手里的酒杯顿在半空,脸上写满不可置信,眼底却藏着更深的晦暗不明,像蒙着层化不开的雾。
心脏猛地一缩,恶心感顺着喉咙往上涌。但我很快稳住了神色,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低下头,拿起刀叉继续切盘子里的牛排。
牛排煎得有些老,刀叉划过,发出沉闷的声响。
“呵。”孙志彪低笑一声,没再纠缠,转身又融入了喧闹的人群,和其他人碰杯,笑声比刚才更响了。
我切着牛排,指尖却在微微发抖。刀叉碰撞瓷盘的声音,在我听来像在倒计时。
还要和他共处多久?还要在这泥沼里挣扎多久?每多待一秒,都像有蚂蚁在骨头缝里爬,苦不堪言。
可我不能慌。放下刀叉,我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再抬眼时,脸上已经重新挂回那副无波无澜的表情。至少现在,我还能坐在这儿,还能呼吸,还能等。
等那个能将这一切彻底碾碎的机会。
胃里的灼烧感越来越强烈,威士忌的后劲混着宴会厅里浑浊的空气,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我猛地放下刀叉,指尖抵着额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孙总,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孙志彪正和人说着话,闻言转过头,目光落在我脸上。
那眼神里带着惯有的审视,像在判断我是不是在找借口脱身,可仔细看,又藏着一丝极淡的、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的关心,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只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他沉默了几秒,周围的喧闹仿佛都被这片刻的安静隔开。我攥紧了手心,等着他的嘲讽或是拒绝——他从来不愿意让我脱离他的视线范围。
“嗯。”他最终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挥了挥手,“走吧。”
我几乎是立刻松了口气,起身时脚步都有些发虚,低声说了句“谢谢孙总”,便转身快步往外走。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急促的声响,像是在逃离什么。
刚推开宴会厅的门,身后就传来孙志彪的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张扬。”
我脚步一顿,透过玻璃门的反光,看见孙志彪冲张扬扬了扬下巴,眼神往我这边示意了一下。
张扬愣了愣,随即点头应了声“好”,目光朝我投来,带着点复杂的意味。
他还是不放心。
我没回头,加快脚步走进走廊。暖黄的灯光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身后隐约传来张扬跟上来的脚步声。
心里那点刚升起的轻松,瞬间又被沉甸甸的压抑取代——就算离开了宴会厅,我也从未真正逃出过他的掌控。
走廊尽头的风有些凉,吹在脸上,稍微驱散了些酒意。我拢了拢外套,一步步往电梯口走,身后的脚步声不远不近地跟着,像一根无形的线,始终攥在孙志彪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