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面前这张好看的脸，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确定自己不认识他以后，我眨眨眼，很诚实地开口道：“你是谁？”
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又笑了起来。
“这么久没见，你连我都不认识了？”
他一边说一边朝我伸出手，似乎是想摸我的脸。
我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我不喜欢和陌生人有肢体接触。
男人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然后慢慢收了回去。
他没有因为我的动作生气，脸上依旧带着笑，只是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多了一些让人看不懂的东西。
“看样子你还在生我的气，连装都不愿意装了。”
他的声音也很好听，像夏天里汩汩流动的溪水，带着凉凉的湿意。
我抬头看着他，盯着他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大概是我的语气太过认真，男人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下去。
他皱着眉，盯着我的眼睛，脸上的表情是困惑和不解。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我是顾景。”
顾景——
我在脑海里把这个名字过了一遍，突然想起来，这个名字我之前听经纪人提起过，好像是“我”的男朋友。
我又把面前这张脸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摇摇头，很肯定地开口道：“我不认识你。”
“虞棠，你别太过分——”
说话的是我的经纪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停在离我两步远的地方，眼神在我和男人之间转来转去。
“顾景，你别介意，虞棠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经常说胡话，你——”
“我知道。”
男人打断了她的话，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我身上，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
“你去忙吧，我和虞棠单独说几句话。”
“这——”经纪人有些犹豫，看看男人又看看我，最后还是咬咬牙，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她踩着高跟鞋，摇摇晃晃地挤进人群里，和那个姓王的男人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虞棠——”
男人又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我回过头去，对上他的眼睛。
“你——”
“你——”
我们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异口同声。
我张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先说吧。”
他一边说一边低头看我，好看的眉毛皱在一起，眼神有些无奈。
我仰着头看着他，把刚刚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虞棠，你非要和我这么生分吗？”
他突然笑了一声，嘴角勾着，眼里却没什么笑意。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我和他本来就不熟，生分才是正常的。
但我又觉得他似乎有点难过，我不想让他难过。
我想了想，还是往前迈了一步，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角。
“你别难过，我没有和你生分，我只是——”
我只是不记得你了。
但我又觉得这句话说出来他可能会更难过，所以我又把后面半截话咽了回去。
男人似乎没想到我会去拉他的衣角，他愣了一下，然后猛地弯下腰来，一把抱住了我。
他个子很高，我被他搂在怀里，脸正好贴在他的胸口上。
我听见他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扑通扑通，像夏天里最欢快的鼓点。
“虞棠——”
他喊我的名字，声音闷闷的，从我头顶传过来。
我被他抱得快喘不过气来，我伸手推他，想让他放开我。
但他却越抱越紧，一双手铁钳似的箍在我的腰上，箍得我生疼。
“虞棠，我很想你。”
他的声音轻轻的，伴随着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耳朵上。
我愣了一下，然后慢慢放下了手。
算了，他想抱就让他抱吧。
毕竟我能感觉得到，他是真的很想我。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由他抱着我。
现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变得闹哄哄的，我听见有人在小声议论，还有人拿着相机对着我和男人咔咔咔地拍照。
我抬起头，想看看男人有没有听见这些声音。
但他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放开了我。
他往后退了一步，眼睛依旧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淡淡的，之前的那些无奈、难过、欣喜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
“抱歉，我刚刚唐突了。”
他的声音也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礼貌又疏离。
我有些茫然，抬头去看他，却发现他也在看我。
他盯着我的眼睛，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我今天来找你，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生你的气。”
“所以你不用在我面前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我知道你还爱着我。”
“虞棠，我可以原谅你之前做过的那些事，只要你答应我，以后都不要再和别的男人有任何牵扯。”
“你以后只要乖乖待在我身边，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他说完这些话，没等我开口，又抬手轻轻摸了一下我的头发。
“我今天就说到这里，你自己好好想想，我等你的答复。”
他冲我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了，只留给我一个高高瘦瘦的背影。
我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天，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叫顾景的男人，他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顾景离开以后，现场又恢复了之前的闹哄哄。
我站在人群中间，能感觉到周围的人都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我不喜欢这种眼神。
我低着头，转身想回后台。
但我刚迈开步子，就被人拽住了胳膊。
拽我的是我的经纪人，她不知道从哪里挤了过来，脸色很差，嘴唇抿得紧紧的，手上的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的胳膊掰断。
“虞棠，你和我过来——”
她拽着我，把我拉到一个没什么人的角落。
“你和顾景到底怎么回事——”
她瞪着我，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怕被旁人听见。
我抬头看着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我不认识他。”
“虞棠——”
经纪人的声音一下子就拔高了，但很快又低了下去。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和我装有什么意思？你和顾景那点破事谁不知道，你现在和我装失忆，你把我当傻子吗？”
我觉得她可能真的脑子有点问题，我明明都和她说了实话，她却非要觉得我在骗她。
和刚刚那个叫顾景的男人一样。
“你和顾景到底和好了没有？”
“没有。”
我回答得很干脆，我和他都不认识，怎么可能和好。
“那他刚刚抱你是什么意思？”
经纪人显然不相信我的话，她皱着眉，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我。
“虞棠，你是不是又背着我搞什么小动作了？”
“你老实和我说，你是不是还想着和顾景复合？”
我觉得她真的很莫名其妙，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她却总是觉得我在做坏事。
“我没有。”
我不想再和她继续说下去了，转身想离开。
但她却一把拽住了我。
“虞棠，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别忘了，你和公司还有合约，你要是再敢背着公司做些小动作，公司随时可以和你解约，你到时候就等着赔违约金赔到倾家荡产吧——”
“你别以为顾景现在还对你有意思你就有靠山了，我告诉你，顾家是不可能让你进门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你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乖乖听公司的话，公司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等你赚够钱了，你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公司绝对不拦着你——”
她说得咬牙切齿，拽着我胳膊的手越来越用力。
我觉得她好像一只护食的老母鸡，而我就是那只总想从她手里抢食吃的小鸡仔。
我不想当小鸡仔。
我想当回我的卡皮巴拉。
“你放开我——”我开始挣扎。
“我不放，除非你答应我，以后都不会再和顾景有牵扯——”
我挣扎得更用力了。
“你放开我——”
“我不放——”
拉扯之间，经纪人的高跟鞋突然断了，她尖叫一声，拽着我一起摔到了地上。
“虞棠——”
她躺在地上，发出一声愤怒至极的哀嚎。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我趴在她身上，屁股正好坐在她的肚子上。
我能感觉到她的肚子软软的，像我每天晚上睡觉时垫在身子底下的棉花。
我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从她身上爬了起来。
“你没事吧——”
我朝她伸出手，想把她拉起来。
但她却把我的手拍开了。
“你别碰我——”
她咬牙切齿，自己撑着地面慢吞吞地爬起来，站稳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抬脚踢了一下那只断了跟的高跟鞋。
“连你也和我作对——”
高跟鞋被她踢得飞出去老远，哐当一声砸在墙上，又啪一声掉在地上。
我看看那只孤零零躺在地上的高跟鞋，又看看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的经纪人，想了想，还是决定过去把鞋子捡回来。
但我刚迈开步子，就看见高跟鞋突然在地面上骨碌碌地滚动了起来。
它越滚越快，越滚越远，最后消失在了我和经纪人的视线里。
我和经纪人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你——”
“我——”
我和经纪人又同时开口。
经纪人瞪我一眼，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你又想说不是你干的对不对？”
我点点头，我明明站在原地动都没动一下。
“除了你还能有谁——”
经纪人根本不相信我，她一边说一边又四处张望，似乎是想把那个“罪魁祸首”揪出来。
但周围空荡荡的，别说人了，连只苍蝇都没有。
“见鬼了——”
经纪人小声嘟囔了一句，又瞪我一眼。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扶我去后台换双鞋——”
我只能慢吞吞地挪过去，扶着她一瘸一拐地往后台走。
我和经纪人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拐角处，那只消失不见的高跟鞋突然又骨碌碌地滚了回来，啪一声停在了墙角处。
几秒后，一个透明的影子慢慢出现在墙角处。
影子盯着我和经纪人消失的方向看了半天，然后弯下腰，把那只高跟鞋捡了起来。
“虞棠——”
影子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一阵风吹过，影子和高跟鞋一起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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