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太医
永徽二十三年冬·长安
永徽二十三年的初雪压弯宫檐时,丁程鑫正跪在麟德殿的蟠龙柱下。鎏金地砖的寒意透过锦袍渗入膝盖,他盯着掌心双螭佩的螭目,那两粒鸽血石泛着幽光,像极十二岁春猎那日张真源肩头渗出的血。
"程卿可要仔细着,这玉佩抵得上幽州三年赋税。"太后的鎏金护甲划过他手腕,在羊脂玉上留下淡金刮痕。丁程鑫嗅到护甲里藏的麝香——与永徽十八年那碗堕胎药如出一辙的气味,他腹中仿佛又泛起绞痛,那日张真源从漠北星夜驰归,带着满身冰碴闯进太医署的模样倏然浮现。
殿外忽起甲胄碰撞声,玄色蟒袍挟着塞外风雪卷入殿内。张真源肩头螭纹沾着未化的雪粒,金线绣的鳞片随步伐起伏,恍如当年银甲少年策马掠过朱雀街的光景。
"臣迟来贺寿,万望太后恕罪。"将军单膝点地,腰间陌刀磕在青砖上的脆响惊得丁程鑫指尖微颤。这刀曾为他斩断过婚轿辕木——永徽十五年上元夜,平阳郡主的喜轿行至御街,是张真源当街劈开轿顶,血溅龙凤呈祥的婚书。
太后染着蔻丹的指甲突然收紧:"张将军可知双螭佩的典故?雌螭掌文运,雄螭镇武威..."尾音未落,丁程鑫猛地挣开桎梏。玉佩在空中划出莹白弧线,撞上蟠龙柱的瞬间,螭首迸裂的碎玉如雪霰纷飞。
"臣万死。"他伏地时嗅到熟悉的沉水香,张真源的玄铁护腕已压住他袖摆。碎玉中滚出两粒红豆,恰是永徽十三年他们月下结发时,从喜服上抠下的相思子。
永徽十三年夏·长安
永徽十三年的蝉鸣撕破宫墙夜色,丁程鑫攥着染血的婚书翻进将军府后院。张真源正在梧桐树下擦拭银枪,见他落地时踉跄,竟将长枪掷入石缝,展臂接住从天而降的少年。
"平阳郡主的生辰帖..."丁程鑫抖开朱红洒金帖,喉间漫起腥甜。白日里太后将帖子掷在他额角,镶玉的尖角划破眉骨,血珠渗进"天作之合"四个金字。
张真源忽然咬破指尖,在婚书背面写"放妻书"。血字未干,他已扯开素纱中衣,露出心口狰狞箭疤:"这道永徽八年的伤,是你用嘴吸出毒血留下的。"指尖顺着伤痕下滑至腰腹,"这道永徽十一年的刀痕,是为抢回你被劫的药箱。"最后停在锁骨处的牙印,"这是你及冠那夜..."
丁程鑫突然吻住那喋喋不休的唇。血腥味在齿间漫开时,将军已将他压倒在兵器架上。玄铁冷硬,却不及心头寒意刺骨——先帝午时召他入宫,明黄卷轴上"尚平阳郡主"五个字,正悬在太医署三百人性命之上。
"我要去北境。"张真源喘息着解开他腰间玉带,"用战功换道赐婚圣旨。"月光淌过将军后背的陈年鞭痕,那是永徽六年因私调兵马救他,被当庭鞭笞三十的印记。
五更梆子响时,丁程鑫摸到枕下硬物。半枚玉蝉浸着体温,螭纹间缠着褪色红绳——正是他十岁那年,从冷宫偷来给张真源裹伤的发带。
永徽二十三年冬·将军府
更漏声残,丁程鑫挑开染血的绷带。腐肉混着冰碴簌簌而落,烛火将张真源肋间箭伤熔成金边。这场景与永徽十五年漠北军帐重叠——彼时将军为试七日断肠草的解药,生生剜出中毒的腐肉。
“当年你说要驯海东青送我,”他含住张真源渗血的指尖,“结果被啄得满手伤。”咸腥在舌尖化开,帐外忽起裂帛之声。鸣镝穿透牛皮帐的刹那,将军用大氅裹住他滚向暗门。
箭雨追着血腥味钉入板壁,丁程鑫摸到他怀中的玉蝉。永徽十八年离京前夜,这枚玉蝉被塞进药匣底层,此刻螭纹间凝着血垢——三日前阴山隘口的血战,将军正是凭此物识破北狄细作的毒计。
“此战胜,求娶丁氏子;败,葬玉门关桃树下。”染血的布防图在怀中发烫,丁程鑫咬破指尖,在将军掌心写生辰八字。这是永徽七年落难南诏时学的巫蛊之术,当年张真源为给他解毒,生生剜去腕间血肉种下蛊虫。
永徽十一年秋·骊山猎场
惊马嘶鸣着撞断围栏时,丁程鑫在颠簸中攥紧张真源的腕甲。断箭擦着耳际飞过,将军将他整个护在怀中滚落山崖,背脊撞上岩石的闷响混着轻笑:"阿程睫毛在抖。"
崖底寒潭浸透锦衣,张真源撕开襕衫为他包扎脚踝。月光漏过枯枝,照亮将军后背陈年鞭痕——永徽六年因私调兵马救他,被先帝当庭鞭笞三十。
"我要去北境。"张真源突然握住他冻僵的脚踝,"挣份聘礼。"温热掌心贴住心口,"用战功换道赐婚圣旨。"
丁程鑫扯开他襟口,永徽八年的箭疤在月光下泛着青紫。那年春猎遇袭,十四岁的张真源用胸膛挡住毒箭,却还笑着哄他:"别哭,你睫毛沾了血珠更好看。"
五更鼓响时,追兵火把照亮崖顶。张真源将玉蝉塞进他衣襟,转身引开追兵的身影,与永徽三年雪夜重合——那时将军为护他私纵白狐,单骑引开禁卫军三天三夜。
永徽二十三年腊月·玉门关
烽火染红塞外夜空,丁程鑫立在瓮城箭楼。张真源银枪挑落北狄王旗的刹那,他腕间朱砂络应声而断——永徽七年上巳节,死士刀锋逼近咽喉时,是将军用浸血朱砂线勒断三人脖颈。
"捷报!"传令兵嘶吼穿透风雪,丁程鑫却盯着掌心断线。当年南诏巫医说过,朱砂络断即是生死劫。他狂奔下城楼时,将军正单膝跪在敌酋尸首前,肩头插着淬毒的狼牙箭。
军帐内血腥气弥漫,丁程鑫含住孔雀胆吻上苍白的唇。张真源突然扣住他后颈加深这个吻,毒药在齿间化开时,将军贴着他耳畔呢喃:"你十岁偷人参,十五岁盗虎符...现在连阎王的魂都敢抢。"
夜半雪急,丁程鑫在染血的甲胄间寻到婚书。泛黄宣纸上"张真源丁程鑫"并列,盖着偷来的凤印。永徽十三年那个夏夜,他们躲在藏书阁写婚书时,怎料要用半生血泪来圆这句"永结同心"。
永徽二十四年春·长安
新帝的赐婚诏抵达玉门关时,胡杨林新雪初霁。丁程鑫倚着永徽三年共植的桃树,看张真源甲胄未卸便挖土埋酒:"合卺酒用漠北的雪酿。"
将军鬓角白霜映着塞外星子,令他想起十二岁春猎。张真源背着他在月华门罚跪,青石砖凝着少年热血:"我会挣个天下,容得下你我。"
启明星升起时,驿使送来北狄降书。羊皮卷末画着交叠螭纹,正是当年碎玉中暗藏的纹样。丁程鑫笑着将碎玉投入熔炉,铸成两枚螭纹扣——一枚系上将军剑穗,一枚藏进装着胎发的香囊。
上元夜万家灯火时,朱雀大街忽起喧嚣。张真源当殿掷还虎符,玄甲浸透北境风沙:"臣求娶太医院判丁程鑫。"玉蝉在御案磕出轻响,内藏的婚书泛黄卷边,盖着永徽十三年的凤印。
新雪落满肩头时,丁程鑫在将军府后院埋下合卺酒。当年种下的桃树已高过宫墙,此刻飘落胭脂雪。张真源咬破他指尖,将血珠滴入酒盏:"这次不用等五年。"
永徽二十五年惊蛰,漠北驿使送来海东青。白羽金睛的猛禽落在丁程鑫肩头,喙间衔着并蒂莲笺——"胡杨已三丈,可堪系红妆"。
他笑着将玉蝉系上鹰爪,看它冲破塞外长风。身后药炉煨着安胎饮,张真源正教幼子辨认星图:"这颗叫程宿,那颗唤作源星。"
孩童忽然指着南方最亮的星子:"那爹爹呢?"
"那是永徽三年的雪。"将军将他揽入怀中,"落在少年肩头就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