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灯管在暮色中渐次亮起时,林夏对着更衣室镜子把马尾辫拆开。黑色缎带滑落的瞬间,镜中人凌厉的眉眼忽然柔软下来。她将亮片短外套裹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今天驻唱的乐队要加三箱啤酒,每开一瓶能多抽五毛钱。
更衣柜里挂着熨烫整齐的校服,深蓝色领结下压着张皱巴巴的成绩单。年级第二的字样被荧光笔反复描画,油墨在高温下洇开细小的裂纹。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母亲发来的语音条在空旷的储物间炸开:"你弟补习费还差三千,周末必须打过来!"
林夏把手机倒扣在化妆棉上,口红划过苍白的嘴唇。镜中人的唇色像浸了血的月季,这是夜场主管要求的"蔷薇少女"妆容。她弯腰系高跟鞋绑带时,后颈凸起的脊椎骨在彩灯下泛着青白的光。
员工通道的霉味混着劣质香薰钻进鼻腔,林夏数着第三块松动的地砖抬脚,鞋跟却卡进地缝。踉跄间撞进一片雪松香气里,她本能抓住对方手腕,金属袖扣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数学课代表?"
清冽的声线惊得她猛然抬头。江川的校服衬衫第一颗纽扣松着,领带歪斜地挂在指尖,身后VIP包厢漏出的彩光将他轮廓镀成虚幻的金边。他垂眸扫过她亮晶晶的眼影,喉结在阴影里滑动:"原来年级第二的晚自习在这里。"
林夏后退半步,后腰抵住消防栓。金属的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爬,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江同学不也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吗?"
玻璃碎裂的脆响恰在此时炸开。两人同时低头,薄荷糖罐在地面铺开晶亮的银河,浅绿色糖球滚到林夏鞋尖。江川忽然蹲下,修长手指掠过她脚踝,捡起糖纸时腕表折射出冷光:"可惜了,这是最后一罐德国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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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利店关东煮的雾气漫过第三排货架时,林夏蹲在打折便当区。她校服裤脚沾着粉笔灰,马尾辫扎得一丝不苟,和昨夜判若两人。后颈被化妆品灼伤的皮肤还在隐隐作痛,她将衣领又往上拽了半寸。
"听说江少爷家新收购了半岛酒店集团?"收银台旁两个女生翻着时尚杂志,镶水钻的指甲划过彩页,"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下个月又要去瑞士滑雪吧?"
林夏的手在临期泡面上顿了顿。货架突然投下阴影,江川的气息裹着晨露般的薄荷味笼罩下来。他黑色书包带滑过她肩膀,骨节分明的手指叩响价签:"过期了。"
硬币落入自助收款机的声响清脆得像教室的铃声。江川把热牛奶推过来时,袖口露出半截绷带,隐约渗出淡红血迹。"数学笔记,"他声音带着晨跑的微喘,额前碎发凝着水珠,"下周月考重点在傅里叶级数。"
林夏盯着牛奶盒上凝结的水珠,忽然想起昨夜他蹲下身时,后颈有道新鲜的擦伤。此刻那道伤痕藏在绷带下,像躲在云层后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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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铁门被风吹得哐当作响那天,林夏在江川的习题册里发现一张烫金卡片。凯悦酒店的logo下印着内部代金券编码,背面潦草写着:"员工内购价,不用就过期。"
她转身时撞见教务处主任举着手机:"江同学家长,您说的助学基金我们找到合适人选了..."主任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她洗得发白的运动鞋,"就是那个总考年级第二的..."
暴雨就是这时砸下来的。林夏抱着习题集往图书馆跑,却撞进带着雪松香的怀抱。江川的白衬衫贴在身上,水痕沿着下颌线滑进锁骨。他抓着她的手腕冲进后巷,黑色迈巴赫安静蛰伏在雨幕里,司机举伞的手腕上有道蜈蚣般的疤。
这个疤痕她见过。昨夜在夜场后门,就是这个戴白手套的男人把醉汉拖进暗巷。此刻雨水顺着伞骨流成银色帘幕,林夏看见车窗映出自己惊恐的脸,江川却把毛巾按在她发梢:"五分钟后有数学竞赛培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