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那句冰冷的最终通牒——“高考结束之前,哪里也不准去”——像一道沉重的铁闸,轰然落下,将左奇函所有的疯狂和急切死死封堵在胸腔里,几乎要将他憋炸。书房里昂贵香薰的味道变得令人作呕,厚重的红木家具和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构筑成一个华丽而窒息的牢笼。
左宏远重新坐回宽大的皮椅,拿起方才的文件,姿态恢复了绝对的掌控和漠然,仿佛刚才那场几乎失控的对峙从未发生。他甚至没有再看左奇函一眼,只挥了挥手,像驱赶一只碍眼的苍蝇:“出去。回你房间看书。”
左奇函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得像一块被冰封的石头。眼底那簇疯狂燃烧的火焰并没有熄灭,而是在极致的压抑和绝望中,沉淀成一种更深、更暗、更危险的死寂。他死死盯着父亲低垂的头顶,盯着那梳得一丝不苟的灰发,指关节在裤袋里捏得咯咯作响,几乎要碎裂。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对峙。
最终,左奇函什么也没说。他极其缓慢地、近乎僵硬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地挪出书房。沉重的雕花木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里面那个掌控着他一切的男人。
但他没有回房间。
他直接下了楼,穿过空旷冰冷、灯火通明却毫无生气的客厅,径直走出了别墅大门。夜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却吹不散他胸口的憋闷和那股几乎要焚毁一切的焦灼。
他没有叫司机,也没有去车库开他那辆招摇的跑车。他只是沿着别墅区寂静无人的柏油路,漫无目的地走着,脚步沉重,背影在路灯下拉出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脑子里一片混乱。父亲冷酷的脸,张桂源屏幕上的加密信息,“临洲市第一中学”这几个字,还有杨博文苍白流汗的脸、倔强的眼神、后背狰狞的伤口……所有画面碎片疯狂旋转、冲撞。
“我会派人去‘请’。让他安分地待在该待的地方。”
父亲的话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他太清楚父亲所谓的“请”意味着什么。那不会是温和的劝说,只会是冰冷的强制和不容反抗的囚禁。在他高考结束之前,杨博文会被像处理一件麻烦物品一样,彻底控制起来,隔绝在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之外,甚至可能……
一股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比之前的愤怒和绝望更加刺骨。
他绝不允许。
绝不允许任何人,哪怕是他父亲,用那种方式去触碰杨博文。那是他的人,就算要抓,要关,也只能是他左奇函亲自来!
可是……怎么办?父亲已经明确警告,甚至可能已经派人暗中监视他。他寸步难行。
就在这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焦灼达到顶点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不是他常用的那部,而是另一部极其隐秘的、只用于特定联系的设备。
他猛地停下脚步,几乎是粗暴地掏出手机。屏幕上只有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讯息,内容极其简短,是一串看似毫无意义的数字和字母组合。
是张桂源。这是他们约定的最高紧急等级的暗码。
左奇函的心脏骤然缩紧,瞳孔急剧收缩。他死死盯着那串字符,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解码——信息指向一个加密的云端存储地址和一个一次性密钥。
他立刻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附近一家他知道的、不需要身份验证的黑网吧。油腻的空气、嘈杂的游戏音效、劣质烟味混合在一起,他却浑然不觉,像一尊煞神,扔下钞票,占据最角落的一台机器。
手指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微微颤抖,但他敲击键盘的速度却快得惊人。登陆代理,跳转服务器,输入那串密钥,访问那个隐匿的地址……
进度条在屏幕上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一个加密文件夹被打开。
里面没有文字,没有坐标,只有一个文件——一张分辨率不算太高、似乎是远程截取放大处理的监控画面截图。
时间戳是一个月前。背景是一个陌生的、略显破旧的火车站候车大厅,人群熙攘。
画面的焦点,是一个清瘦的背影。
作者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