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四年,十一月。
西域,大地苍茫。阿里和卓带着他那珍贵的女儿含香公主,带着众多的回族武士、回兵、车队、马队、骆驼队、鼓乐队、美女队……浩浩荡荡地向北京城前进。一路上,队伍奏着回部民族音乐,唱着维吾尔族的歌,举着回部的旗帜,雄赳赳,气昂昂。
阿里和卓一马当先,后面是马队,再后面是旗队,再后面是乐队,再后面才是那辆金碧辉煌的马车。车上,含香穿着一身红色的维吾尔族衣衫,正襟危坐,红纱蒙着口鼻,面容肃穆而带着哀戚。她的身边,维族仆妇维娜和吉娜左右环侍。再后面是骆驼队,驮着大批礼物,再后面是数十名精挑细选的回族美女,然后是回族士兵压阵。
含香任车子辘辘前进,她眼睛直视着前方,却视而不见,对于四周景致,漠不关心,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维娜从水壶中倒了一杯水,递到含香面前,「公主,喝点水吧!」含香摇摇头,眼睛依然凝视着远方,动也不动,像一座美丽绝伦的石像。维娜与吉娜交换了一个无奈的注视,用回语说了一些「怎么办」之类的话。
前面的阿里回头看了一眼,策马走来,对含香正色地说道:「含香!你是为了我们回部,到北京去的!我们维吾尔族的女子,多么勇敢!你不要再别扭了,爹以你为荣啊!」
含香不语,美丽的大眼睛里,闪耀着忧伤,凝视着父亲,脸色凄然中带着壮烈。阿里不愿再面对这样的眼光,就用力地拍了拍含香的坐车,掉头而去。
队伍行行重行行。黄昏时分,队伍走进了一个山谷,两边岗峦起伏。在山壁后面,蒙丹正屏息等待着。蒙丹是个高大挺拔的年轻人,穿着一身白色劲装,骑在马上,用白巾蒙着嘴和鼻子,只露出一对晶亮黝黑的眸子,双眸炯炯地注视着整个队伍,再紧紧地看往含香的车子。他的呼吸急促,眼神专注。
眼看马队走进山谷,蒙丹蓦然一回头,对身后的四个白衣骑士一声大喝:「他们来了!我们上!」蒙丹一面高呼着,一面就从山崖后面,飞踏出去,嘴里大声吼叫着,直冲车队。后面的白衣骑士也跟着冲进队伍。音乐乍停,队伍大乱,车队停下。阿里大叫:「保护公主!保护公主!」
蒙丹直奔含香的车前,手里挥舞着一把月牙弯刀,锐不可当。士兵一拥而上,全部被蒙丹逼退。维娜、吉娜用回语惊恐地叽里呱啦喊叫。后面的美女更是惊叫连连。转眼间,蒙丹就冲到含香面前,和含香四目相对。又是他!含香蓦然一震。蒙丹已经伸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跟我走!」
含香还没回过神来,说时迟,那时快,回族武士已经冲上前来,一个武士一剑劈向蒙丹的手臂,蒙丹被迫放开含香,回身应战。重重武士立即包抄过来,和蒙丹展开一场恶斗。
含香情不自禁,站起身来,睁大眼睛,紧紧地盯着蒙丹的身影,看得心惊胆战。只见蒙丹势如拼命,力战源源不绝的武士。手里那把月牙弯刀,舞得密不透风,但是,他显然不愿伤人性命,有些顾此失彼。而回部武士,却个个要置他于死地。何况是以寡敌众,这场战斗一上来就摆明了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打斗,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阿里已经稳住了自己,勒马观望,站在外围,用回语督阵:「不要让他接近公主!阿木沙!喀汗!你们包抄他!把他抓起来!留住活口!」两个武士便挥舞着大刀,杀了过去。
刺啦一声,蒙丹衣袖被划破,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武器脱手飞去。含香惊呼出声。另一个武士立即持铁锤钩住马腿,马仰首长嘶,蒙丹落马。
含香又是一声惊呼。只见蒙丹从地上一跃而起,抢下一把长剑,力战众武士。又是刺啦一声,他的衣服再度划破,血染衣襟。含香面色惨白,用手捂住嘴,阻止自己的惊叫。蒙丹负伤,却仍然奋力死战,拼命要奔回到含香的马车前。一连几个猛力冲刺之后,竟然逼近了马车,喀汗奋力掷出一把长盾,蒙丹听声回头,闪避不及,那把长盾直射向蒙丹的肩头,几乎把蒙丹钉在马车上。含香吓得失声尖叫。蒙丹已经握住盾柄,用力一拔,鲜血激射而出。阿木沙适时奔过来,嘴里大喊着,手持大刀,对蒙丹当头劈下。
含香惊慌失措,魂飞魄散,脱口大叫:「爹……让他走!不要伤他!爹……」蒙丹双眸炯炯,瞪向阿木沙。阿木沙顿时有所觉,明白了,立即硬生生地把刀抽回。阿里也明白了,睁大眼睛看着蒙丹。含香对蒙丹大喊:「你还不快走?快走!你就当我死了!」
蒙丹浑身浴血,眼光如电,死死地盯着含香,两人的眼光,直透对方的灵魂。含香心已碎,魂已飞。阿里回过神来,喊道:「捉住他!捉活的!捉活的!」
含香双手合在胸前,两眼含泪,对蒙丹行了一个回族的大礼,哀恳之情,溢于言表。蒙丹接触到她这样的眼光,心碎神伤。见四周武士,层层包围,知道不能得手,便狂啸一声,跃上一匹马背,横冲直撞,杀出重围,狂奔而去。其他白衣人跟着杀出重围,追随而去。
众武士立刻策马紧追。
阿里看着蒙丹的背影,已经心知肚明,不禁一脸肃然,大喊:「不要去追了!让他去吧!让他走!」众武士策马奔回。
含香紧紧地看着蒙丹的背影,整个心和灵魂,似乎都跟着蒙丹去了。半晌,阿里才振作了一下,喊道:「继续出发!走!」音乐响起,歌声再起,大队又浩浩荡荡动起来。
(以上节录改编自还珠格格小说原文)
书房
小燕子当然不知道这西域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这含香公主,即将对她的生活带来多大的波折。她最近上课总是恹恹的,特别是这日,纪师傅讲到欧阳修的《生查子》。窗外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下,小燕子单手托腮,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转着毛笔。纪师傅那低沉的声音彷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小燕子的笔尖突然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大片。 「还珠格格?」纪师傅轻叩书案,「可明白这诗中的意境?」
小燕子回过神,长长叹了口气:「明白得很......」她无精打采地拨弄着毛笔,「去年这时候,永琪还会偷偷给我递小抄,尔泰在下面做鬼脸逗我笑……也不用去年,就是几个月前,赛娅总能把《论语》背成西藏民谣......」她越说声音越小,「现在倒好,就剩我一个挨您的训。」
课堂瞬间安静。纪师傅看着这个平日闹腾的学生红着眼眶的模样,竟破天荒没责备她走神,反而捋须道:「正是。物是人非,最是伤情。」他顿了顿,突然从案头取出一份卷轴,「臣今日给格格布置一份特别的功课。」
「啊?又要写文章?」小燕子顿时苦了脸。 「非也。」纪晓岚笑道,「这份功课不必写文章,只需去拜访郎教士,问问西方人如何庆祝节日,又有何思念亲友的方式。」
西洋馆
郎教士的西洋馆坐落在宫墙西侧,红砖小楼前种著几株玫瑰,颇有异国风情。小燕子推门而入时,郎教士正伏案绘制星图。
「纪师傅让我来问您……」小燕子开门见山,「西方人都过什么节?想家的时候怎么办?」
郎教士推了推眼镜,蓝眼睛里泛起温暖的光:「最盛大的当属圣诞节!家家装饰松树,互赠礼物,就像中国的春节。」他取出一本画册,指着彩页上挂满铃铛的绿树,「传说圣诞老人会乘着驯鹿雪橇,给孩子们送礼物。」 「驯鹿?」小燕子瞪大眼睛,「那不是赛娅家乡才有的吗?」
郎教士笑着点头,又翻到另一页:「我们还过纪念日。比如结婚纪念日、毕业纪念日……」他指着画中相拥的夫妻,「只要值得铭记的事,都可以年年庆祝。」
小燕子突然蹦起来:「这个好!要是每年都过『闯围场纪念日』、『火烧御膳房纪念日』……哈哈哈!那,你们纪念日都怎么过啊?」
郎教士被小燕子突如其来的热情逗笑了,他推了推滑落的眼镜,温和地说道:「纪念日的庆祝方式啊,其实和中国人过节差不多——写诗、送礼物、吃顿大餐......」
他翻开画册下一页,指着一对穿着戏服的夫妻照片:「不过我父母有个特别的传统。他们每年结婚纪念日都会重读《罗密欧与朱丽叶》,然后穿上戏服扮演其中的角色。」
「扮演戏文?」小燕子瞪大眼睛,突然拍手跳起来,「这个好玩!那我过『闯围场纪念日』时,可要反过来扮永琪猎人的角色!」郎教士笑着点头:「很有创意。记住,纪念日最珍贵的不是形式,而是那份独一无二的情谊。」
窗外,冬日暖阳正好。郎教士望着这个活力四射的格格,不禁想起故乡那句谚语——快乐的纪念日,是给回忆镶上的金边。
(预告:之后两章暴力甜,我觉得要准备胰岛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