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乾隆和小燕子抵达时,楼内已是一片狼藉。含香被几个嬷嬷按在地上,回族衣裙被扯得七零八落,面纱早已不翼而飞。紫薇发髻散乱,仍死死护在含香身前。维娜和吉娜满脸泪痕,被两个粗使太监反剪着双手。
「皇上驾到!皇上驾到!」乾隆一步跨入,只见含香被几个嬷嬷按在地上,衣服已经撕了个七零八落,钗环首饰,全部滚在地上,含香徒劳地挣扎着,披头散发,衣不蔽体。
「住手!」乾隆一声怒喝,惊得众嬷嬷慌忙住手,颤巍巍地跪了一地,磕头大喊:「皇上吉祥!」乾隆脸色铁青,瞪着这群嬷嬷喊道:「敢对香妃娘娘动手,你们全体活得不耐烦了?来人呀!通通拉下去斩了!」一群嬷嬷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嬷嬷们就自己打自己的耳光,一面打,一面喊「皇上开恩」。
愉妃对乾隆屈了屈膝,振振有词地说:「皇上!臣妾是奉老佛爷命令,给香妃娘娘换装!难道皇上要反抗老佛爷不成?」
「朕还没瞎!」乾隆扫视满地珠钗碎片,目光最后落在含香身上——她蜷缩在紫薇怀里,裸露的手臂上满是红痕,那双总是含愁带怯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惊恐与屈辱。
这时,含香服装不整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好生狼狈。她低头看看自己,见到自己半裸的身子,顿时感到屈辱已极,简直无脸见人。她忽然飞奔到阳台上,想也不想,就纵身对楼下一跃。 「不好!娘娘跳楼了!」紫薇大叫。
小燕子像箭一样直射过去,伸手就拉,刺啦一声,拉破了衣服一角,含香已经跃下了栏杆。小燕子什么都顾不得了,跟着纵身一跳,也跳下了楼。小燕子平时的轻功并不怎么好,这天,却表现得可圈可点,出神入化。或者,是含香命不该绝,小燕子伸手一捞,居然捞着了她,小燕子就紧紧地抱住她,两人掉落在地。
小燕子此举真的是单纯的善良。由于乾隆一遍一遍地承诺,也做到言行一致,小燕子并没有视含香为敌人,可也不会视她为朋友,更何况,两人也只在含香表演跳舞那天见过一次面而已,话都没有说过一句。两人睁大眼睛彼此注视,都是惊魂未定,含香甚至连小燕子是谁都还不知道。
乾隆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梯,龙袍下摆都被他急促的步伐绊得翻飞。当他看到小燕子倒卧在花圃中时,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小燕子!」他顾不上身份,跪倒在小燕子身旁,颤抖的手悬在半空不敢触碰,「告诉朕,你哪里疼?能不能动?」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小燕子却只是茫然地坐着,看着乾隆,一动不动,也不回话。乾隆怕她有哪里骨折,也不敢抱起她,只能逐一询问:「腰疼不疼?」小燕子茫然地摇摇头,嘴唇微微发抖。 「腿呢?腿疼不疼?」乾隆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小燕子又摇了摇头,眼神却渐渐涣散。
乾隆刚松一口气:「那就好,没有骨折......」「弘历……」小燕子突然皱起眉头,紧抓着乾隆的手臂,声音虚弱,「肚子......肚子好疼......」乾隆低头一看,顿时魂飞魄散——鲜红的血正从小燕子身下缓缓渗出,在青石板上晕开刺目的红。
「太医!传常寿!」乾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一把抱起小燕子就往养心殿冲。他的龙袍下摆沾满了血迹,却浑然不觉,只是不停地对小燕子说:「撑住!一定要撑住!朕在这里......」
含香瘫坐在地上,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紫薇和晴儿冲过来扶住她,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那血迹,分明是......
小燕子躺在乾隆怀里,感受着身下不断涌出的温热液体。她想起赛娅那次晒书摔倒时的情景——也是这样突然的腹痛,也是这样刺目的鲜血。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炸开,让她浑身发冷。
「弘历……」她颤抖着抓住乾隆的衣襟,声音轻得像羽毛,「我是不是......是不是......」乾隆的泪水滴落在她脸上,滚烫得几乎要灼伤她。他紧紧抱着小燕子,步伐又快又稳,生怕再让她受一点颠簸。 「别怕,有朕在......常寿马上就来了......」
小燕子看着乾隆通红的眼眶,感受着他那快要跳出来的心跳,突然意识到这个一向威严的帝王此刻有多脆弱。她强忍着腹中绞痛,伸手擦去乾隆脸上的泪:「您别哭......我没事的......」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乾隆的防线。他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是朕不好......朕该早点发现......该保护好你......」
养心殿
太医们早已跪了一地,常寿提着药箱快步迎上来,看到小燕子裙摆上的血迹时,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快!准备热水!干净的布!」常寿急声吩咐,又转向乾隆,「皇上,请容微臣为格格诊治......」
乾隆却像没听见似的,抱着小燕子径直往内殿走,直到将她轻轻放在龙床上都不肯松手。小燕子感觉到他的手臂在发抖,那双握惯朱笔的手此刻竟连被角都捏不稳。
「皇上,」常寿硬着头皮上前,「微臣必须立即为格格诊治......」乾隆这才如梦初醒,踉跄着退开两步,却仍死死盯着床榻。当常寿掀开锦被检查时,他猛地背过身去,肩膀剧烈地起伏着。
小燕子望着乾隆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比身体更疼。她想起昨日还跟紫薇学着绣老虎,想起前几天乾隆还跟她商量着大婚的细节......如果早知道......
「弘历......」她虚弱地唤道,「您转过来好不好?我害怕……」乾隆缓缓转身,脸上泪痕未干。他靠在床前,将小燕子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什么。
常寿的手指在小燕子腕间停留许久,眉头越皱越紧。他抬眼看了看乾隆,又看了看面色苍白的小燕子,喉结滚动了几下,欲言又止。紫薇和晴儿跑得没乾隆快,这才赶到养心殿,却被小路子拦住:「两位格格请恕罪,皇上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常寿!」乾隆厉声喝道,「到底如何,据实禀来!」常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回皇上,格格这是......小产了......」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低,「约莫有一个月的身孕......」
殿内霎时死一般的寂静。小燕子瞪大了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锦被。她虽然已经猜到,但亲耳听到太医确认,还是如遭雷击。那个她甚至都不知道存在的小生命,就这样永远离开了。
乾隆踉跄着后退两步,扶住床柱才勉强站稳。他想起这几日小燕子总说犯困,想起她突然不爱吃最爱的糖醋排骨......这些细微的征兆,他竟然都没放在心上。
「可有危险?」乾隆声音嘶哑,目光片刻不离小燕子。常寿叩首道:「所幸格格身子骨强健,只要好生调养,应当无碍。只是......」他犹豫了一下,「这一个月内需得卧床静养,切忌情绪激动。」
乾隆挥手示意太医退下,自己则缓缓跪在床前,颤抖的手轻轻抚上小燕子平坦的腹部。那里曾经孕育着他们的骨肉,如今却只剩一片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