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内的气氛依旧紧绷，窗外那些无声的脚印如同刻在地上的嘲讽，提醒着敌人步步紧逼的威胁。但紧紧相握的双手和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却在两人之间建立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坚不可摧的纽带。

马嘉祺没有再推开沈汐语。他闭目凝神，主动引导着她那微弱却纯净的灵力，如同甘霖般滋润着自己因强行撕裂时空和力量暴动而受损的经脉。这个过程极其精细，需要绝对的信任，任何一丝差池都可能引发更严重的反噬。

沈汐语全神贯注，将鬼君令的安抚之力与自身灵力融合，小心翼翼地在他复杂的能量脉络中穿梭。她能清晰地“看到”他体内那暗红色的、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如同暴躁的困兽，与他的本源幽冥之力剧烈冲突着，而她的力量正努力在那片混乱的战场上开辟出小小的安宁之地。

这过程对她消耗也极大，额头渗出细汗，脸色微微发白。

马嘉祺忽然中断了引导，反手扣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继续：“够了。”

“我还可以……”沈汐语坚持。

“我说够了。”马嘉祺睁开眼，眼底的猩红褪去不少，虽然依旧苍白，但气息平稳了许多。他看着她疲惫的样子，眉头紧蹙，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的力量要留着应付接下来的事情。这点伤，我还死不了。”

他嘴上强硬，却伸手用袖口略显笨拙地替她擦去额角的汗珠，冰凉的指尖拂过她的皮肤，带来一丝战栗。

沈汐语没有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疼惜。她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心底那片因恐惧而冰封的角落，仿佛被这细微的举动悄然融化。

短暂的调息后，马嘉祺站起身，虽然依旧能看出虚弱，但那股属于鬼君的、睥睨天下的气势已经重新回到了他身上。

“该去‘拜访’一下那家书店了。”他看向窗外，眼神冰冷，“看看是哪路神仙，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幽暗的光芒在他掌心汇聚，逐渐凝聚成一面边缘流淌着符文的、古朴的黑色镜子——【幽冥镜】，能映照万物本源，窥破虚妄。

“跟紧我。”他握住沈汐语的手，另一只手执镜在前。

两人身影一闪，如同融入阴影，瞬间消失在老宅之中。再次出现时，已站在那家隐匿于深巷角落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旧书店门前。

书店依旧破败安静，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但那扇木门，此刻在【幽冥镜】的映照下，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景象——门板上缠绕着无数极其细微的、如同灰色蛛丝般的能量线，它们缓缓蠕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朽和怨念的气息。

马嘉祺冷哼一声，甚至没有推门，【幽冥镜】射出一道乌光，照在门上。

嗤嗤——

那些灰色能量线如同被烈阳灼烧的冰雪，瞬间消融断裂！木门无声地化为齑粉，露出门后更加浓郁的、几乎凝成实质的灰雾。

一股强大得多的吸力从门内传来，伴随着无数细碎的、充满恶意的低语，试图将他们拖入其中！

马嘉祺将沈汐语牢牢护在身后，【幽冥镜】光芒大盛，形成一个保护光罩，将灰雾和低语隔绝在外。他一步踏入书店内部。

书店内的景象比之前更加骇人。那些高耸的书架此刻仿佛活了过来，书本无风自动，书页疯狂翻动，每一页上都浮现出扭曲痛苦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尖叫。灰雾弥漫，视野极差，空气中充斥着各种负面情绪：绝望、贪婪、嫉妒、怨恨……

“雕虫小技。”马嘉祺语气不屑，【幽冥镜】横扫，乌光过处，书架、书本、人脸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纷纷消散还原，露出书店本来的破败模样。

但灰雾的源头依旧隐藏在最深处。

两人一步步向里推进。越往里走，阻力越大，出现的幻象也越发诡异恐怖。有时是无数只苍白的手从地面伸出抓挠，有时是沈汐语死去的亲人面容扭曲地扑来，有时甚至是马嘉祺自身心魔的投影……

马嘉祺应对得冷静而暴力，【幽冥镜】和随手挥出的幽冥之力将一切阻碍碾碎。但沈汐语能感觉到，他握住她的手，力道越来越大，呼吸也略微急促——他在强行压制伤势，每一分力量的使用都在加剧他的负担。

终于，他们再次来到了书店最深处，那个曾经放置发光书籍的角落。

此刻，那里没有了展示台，也没有了书。只有一个模糊的、由浓郁灰雾凝聚而成的、不断扭曲变形的人形轮廓坐在一张破旧的摇椅上，背对着他们，发出“吱呀……吱呀……”的摇晃声。

那轮廓散发出的气息，与诅咒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深沉、更加……悲伤？

“装神弄鬼！”马嘉祺懒得废话，【幽冥镜】直接照向那背影，试图将其彻底净化。

然而，乌光照在那灰雾人形上，并未像之前那样将其驱散，反而像是被吸收了一般，只是让它的轮廓稍微清晰了一点。

摇椅停止了摇晃。

那灰雾人形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了过来。

没有五官，没有清晰的容貌，只有一片不断蠕动的灰雾。

但就在它转过来的瞬间——

沈汐语胸口的鬼君令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和嗡鸣！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言喻的悸动和悲伤瞬间攫住了她！

而马嘉祺，在看清那灰雾人形核心处那一点微弱却无比熟悉的灵魂印记时，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近乎骇然的神色！

那灵魂印记……竟然与他多年前、尚未成为鬼君之时，意外陨落的一位亦师亦友的故人……一模一样？！

这怎么可能？！

那位故人，是他亲眼看着魂飞魄散，彻底消散于天地间的！

“不可能……”马嘉祺失声低语，握着【幽冥镜】的手竟微微颤抖了一下。

就在他心神震动的这刹那间隙！

那灰雾人形猛地张开双臂，整个书店的灰雾瞬间沸腾，化作无数张扭曲的、哭泣的、咆哮的脸，如同海啸般向他们扑来！而与此同时，地面浮现出一个巨大无比的、由鲜血和怨念绘制的邪恶法阵，爆发出刺目的红光！

这是一个陷阱！一个针对马嘉祺心神波动的、早已布置好的绝杀之阵！

恐怖的吸力和灵魂撕裂感瞬间降临！

马嘉祺猛地将沈汐语完全护在身后，【幽冥镜】爆发出全部力量对抗那阵法和怨灵浪潮，但他本就受伤，此刻又心神受撼，嘴角再次溢出一缕金血，护体光罩剧烈闪烁，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马嘉祺！”沈汐语惊骇地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和嘴角刺目的血迹，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住！恐惧、担忧、还有一股强烈的、不愿再看他独自承受一切的决心瞬间涌遍全身！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力量，猛地挣脱开马嘉祺保护性的手臂，一步踏前，竟主动迎向了那汹涌而来的怨灵洪流和邪恶法阵的红光！

她将全部心神沉入鬼君令，不再试图安抚或防御，而是将自己作为一个通道，疯狂地引导着鬼君令内部那浩瀚磅礴的、她从未真正掌控过的……审判与净化之力！

她清冷的声音在怨灵的咆哮中显得如此微弱，却又如此坚定！

嗡——！！！

鬼君令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乌光！那光芒不再温和，而是带着煌煌神威，如同审判之剑，以沈汐语为中心，悍然斩向那邪恶法阵和无数怨灵！

光芒所过之处，怨灵如同冰雪消融，发出凄厉的最终悲鸣后彻底净化！那血色法阵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红光瞬间黯淡！

强大的反冲力也将沈汐语狠狠抛飞出去！

“汐语！”马嘉祺目眦欲裂，不顾自身伤势，强行稳住身形，飞身接住她下坠的身体。

沈汐语瘫软在他怀里，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刚才那一击几乎抽空了她所有的力量，甚至伤及了根本。但她看着那被暂时净化的法阵和消散的怨灵，嘴角却艰难地扯出一个微弱的弧度。

“……我……我也能……保护你……”

马嘉祺紧紧抱着她冰冷柔软的身体，看着她苍白却带着一丝倔强笑意的脸，感受着她体内紊乱微弱的气息，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窒息。

那种千万年未曾有过的、名为“恐惧”的情绪，再次疯狂地席卷了他。

而书店深处，那灰雾人形在法阵被破的瞬间，发出一声混合着痛苦和怨毒的无声嘶鸣，变得更加稀薄，却并未完全消散。它深深地“看”了马嘉祺和他怀中的沈汐语一眼，身影逐渐变淡，似乎想要融入虚空逃走。

马嘉祺缓缓抬起头，看向那试图逃逸的灰雾人形。

他的眼神不再有丝毫波动，只剩下一种绝对的、足以冻结一切的冰冷和杀意。

他轻轻将昏迷的沈汐语放在相对干净的地上，设下最强的守护结界。

然后，他站起身。

周身的气息不再压抑，那暗红色的、狂暴的毁灭性能量与他本源的幽冥之力不再冲突，而是开始以一种极其危险的方式……强行融合！

他发间那对漆黑的龙角虚影再次浮现，却变得更加凝实，闪烁着令人心悸的、暗红与幽黑交织的光芒！

他的瞳孔，彻底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翻滚着毁灭风暴的暗红！

“你……”他开口，声音不再是平时的磁性，而是带着一种仿佛来自九幽最深处的、冰冷彻骨的回响，“……不该动她。”

“更不该……用‘他’的样子来迷惑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书店的空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时间凝固，万物死寂。

马嘉祺缓缓抬起手，对着那即将逃逸的灰雾人形，轻轻一握。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

但那灰雾人形却发出了真正意义上的、源自灵魂本源的凄厉惨叫！它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力量从内部撕扯、挤压、湮灭！

连带着它周围的空间，都开始寸寸碎裂，化为最原始的虚无！

这一次，马嘉祺没有任何留手。动用了真正禁忌的力量，也要将这东西，连同它背后可能存在的操控者，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毁灭的风暴在狭小的书店内无声上演。

而昏迷的沈汐语，对此一无所知。她只是在彻底的黑暗降临前，感觉到一个冰冷却无比安全的怀抱，将她紧紧拥住，仿佛要将她揉入永恒。

彻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