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5

空洞中弥漫的能量乱流尚未完全平息，如同暴风雨后呜咽的风。无数道来自迷宫各处的恶意视线，如同冰冷的蛛丝，黏着在两人身上。马嘉祺强撑着站直身体，将喉头翻涌的腥甜强行压下，手臂上被骨刺划开的伤口渗着暗色的血珠，滴落在冰冷的石阶上，瞬间被那股无处不在的污秽气息侵蚀、消融。

沈汐语扶着他的手微微收紧，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能清晰感受到他体内那股暗红毁灭能量的暴动，像一头被囚禁的凶兽，正疯狂冲撞着枷锁，每一次躁动都让他经脉剧颤。担忧如同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

“你的伤……”她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另一只手已下意识凝聚起温润的灵力，试图渡入他体内，安抚那躁动不安的力量。

马嘉祺却侧头避开了她的灵力，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惯有的、带着几分邪气的笑，只是这笑意此刻显得有些虚弱，却不减其张扬：“怎么，担心我了？”他抬手，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指尖轻轻蹭过沈汐语紧抿的唇角，动作暧昧又随意，“这点小伤，还死不了。倒是你……”他目光落在她因紧张而微红的耳廓，语气故意拖长，带着戏谑，“刚才为我拼命的样子，很动人。”

沈汐语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热了，如同被投入炭火的玉石。她下意识想后退，却因扶着他而动弹不得，只能微微偏头，避开他那过于灼人的视线，强作镇定地低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胡说八道！”只是那声音里的羞赧，泄露了她远不如表面那般冷静。

她试图抽回手，却被马嘉祺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冰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不是胡说。”他声音低了几分，收起了几分玩笑，深邃的眼眸锁住她，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后怕，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深沉的占有，“下次，不许再那样冒险。你的血，很珍贵。”他指的是她以血催动鬼君令。

“难道看着你受伤吗？”沈汐语抬起头，目光清亮而坚定，那份羞赧被一种更为执拗的情绪取代，“我们是……同伴。”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个词不足以概括，却又找不到更合适的，耳根更红了些。

马嘉祺低低地笑了起来，牵动了伤口，闷咳两声，眼神却愈发幽深：“同伴？”他凑近她，气息拂过她的额发，带着一丝血腥气和独有的冷冽，“沈汐语，你是我命定的新娘，契约相连，生死与共。你以为，仅仅是‘同伴’？”

他的话语直白而霸道，如同宣言，砸在沈汐语心上。她心跳如擂鼓，理智告诉她应该反驳这强加的“婚约”，可内心深处，某种情感却悄然滋生，与那契约产生着微妙的共鸣。她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颤，低声嘟囔：“……先离开这里再说。”

看着她这副明明力量强大足以引动上古禁制，却在他面前轻易羞赧无措的模样，马嘉祺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他知道不能逼得太紧，这小妮子脸皮薄得很。

“好，听你的。”他从善如流，语气依旧带着几分慵懒的调笑，但握着她手的力量，却传递出一种无声的依赖与信任。他抬眼望向深渊对面那点微光，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抓紧我，我们过去。”

他并未选择沿着错综复杂的阶梯和长廊绕行，那无异于成为迷宫深处那些存在的活靶子。他深吸一口气，不顾体内翻江倒海的痛楚，再次强行调动所剩不多的力量。幽暗的光芒包裹住两人，空间微微扭曲。

“抱紧。”他低声道。

沈汐语没有丝毫犹豫，伸出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身，将脸埋在他微凉的胸膛。她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以及力量运转时骨骼发出的细微嗡鸣。下一刻，一股强大的失重感传来，马嘉祺直接带着她，撕裂了短暂的空间，朝着那点微光的方向瞬移而去。

过程并不平稳，空间乱流如同刀片般刮过防护，马嘉祺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着，显然在承受巨大的压力。沈汐语闭着眼，手臂收得更紧，将自身温润平和的灵力，不管不顾地、缓缓渡入他体内，试图抚平他力量暴动带来的痛苦。

这一次，马嘉祺没有拒绝。

几息之后，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他们成功地越过了那看似不可逾越的深渊，落在了那道散发着古老禁制光芒的长廊入口前。

微光正是从长廊深处传来，柔和而稳定，驱散了部分令人不适的黑暗与污秽感。禁制的光芒因为之前鬼君令的共鸣，对他们并未产生排斥，反而像水波一样分开一道入口。

马嘉祺松开她，脚步虚浮地踉跄了一下，沈汐语立刻再次扶住他。

“还好吗？”她仰头看他，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关切。

马嘉祺靠在冰凉的石壁上，喘息有些粗重，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眸子此刻只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心底某种坚硬的东西仿佛被悄然融化。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她散落在颊边的一缕发丝，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有你在，死不了。”他声音沙哑，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却依旧不改那放荡不羁的本性，甚至带着点赖皮，“不过，要是能有点‘安慰’，或许好得更快。”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她扶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她色泽诱人的唇瓣。

沈汐语的脸瞬间爆红，如同熟透的樱桃。她羞恼地瞪了他一眼，这人真是……伤成这样还不忘调戏她！她下意识就想松开手，可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额角的冷汗，那点羞恼又化成了心疼与无奈。

“你……你安静调息！”她最终只是低声斥了一句，却没有松开扶着他的手，反而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继续输送着温和的灵力，如同涓涓细流，滋润着他干涸受损的经脉。

马嘉祺看着她强装镇定却连脖颈都泛起粉红的模样，低低地笑了起来，终于不再逗她，顺从地闭上眼睛，开始引导她渡来的灵力，对抗体内的毁灭能量与伤势。

幽深的长廊入口处，古老禁制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将两人笼罩其中，暂时隔绝了外界无数窥探的恶意。他靠在墙边，她守在他身旁，彼此依靠，无声的默契与悄然滋长的情愫，在这危机四伏、诡异莫测的归墟迷宫深处，构筑起一小方短暂却坚实的安宁。前路未卜，浩劫临头，但此刻，他们拥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