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左航独自来到香港,那时的香港只有冬天。
他整天穿梭在大街小巷中,四处谋生。可一年,连个落脚地方都没有,家里寄来的信越来越多,母亲的病越来越重。数个夜晚,他的精神濒临崩溃。
1992年,一个女孩莽莽撞撞地闯入左航的视线。
第一次见面时在清晨,左航被房东赶了出来,他瘫坐在地上,衣服散落在身旁。他的头发好久没剪了,长长地盖住半张脸。
“先生,要一份报纸么?”
他抬头看去,一个女孩站在眼前,手里报纸递向他,头发利落地扎成辫子落在左肩。不知是什么缘故,他竟不想让那女孩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他偏过头去,闷闷地说了一声没钱。
“不要钱的,这样坐在地上衣服会脏的。”
他心中触动,便不再拒绝,伸手接过报纸垫在地上。女孩顺势在他身旁坐下,伸手向左航介绍着自己,她的手白嫩,看上去不是常年干活的样子。
“我叫裴抑,你可以叫我小裴。”
他擦了擦手上的灰,握住了女孩的指尖。
报社的裴小姐。
自此,立春已至。
他总是有意无意地路过街区的报社,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想那女孩会记得自己么?
答案是记得,而且记忆深刻。
他们逐渐熟络起来,不清楚对方的心。但对视的瞬间,急促的心跳声属于两个人。
1996年,裴抑离开香港。两人站在港口,对视着没有说话。临走前也只留下几滴泪,不知再见是何时,谁也没敢捅破窗户纸。
她走后的两年,左航一路摸爬滚打,接了些黑活,混了个有头有脸的名声。
记忆中的名字越发生疏,那个对他笑的女孩叫什么?左航打听不到她的消息,忆不起她的姓与名,只记得她常常扬起的唇,半弯的眉眼还有两年前滴落在手心的几滴泪。
思念累积,他提笔想要写信寄出。可她的名字不记得了,那就唤她“春”,信到了尾处,左航又犯了难,她住在哪儿,哪座城,哪条街,哪个巷。他都不知道。
1990年,他得到了春的消息。
她不在了,被葬在香港,她说她爱这座城。
他到了有她的地方,葬得简陋,一座小土坡。他走上前去上香,轻抚着她的墓碑。
裴抑。记起来了,是报社的裴小姐。
手轻颤了一下,左手的中指被烫出了红印。他盯着被烫的手,痴痴地笑了很久,笑得眼尾犯了红。他将手指一下一下地摁在香上,一圈红印留在指中。
“你送我的戒指么?”
“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