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开学日

餐桌前，戴羽维单手用筷子随意戳着米饭，对爸爸戴轶柯兴奋的目光视而不见。戴轶柯狼吞虎咽地吃光了碗中所有饭菜，再将酒瓶中最后一点红酒一饮而尽，打了个饱嗝后，凑近戴羽维的脸，仿佛要宣布一个天大的事情。他缓缓张开嘴巴，一股浓浓的酒味在戴羽维鼻前弥漫，戴羽维不禁抽了抽鼻子。

“你知道吗？哦，对，你不知道，但你很快就要知道啦……那是一个非常棒的好消息，等你明儿开学回来后……”

戴轶柯还没说完，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头一歪，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呼噜声随之响起。

开学？戴羽维一愣，随后缓过来，身体瘫软下去。这一切真是糟糕透了。他不知自己究竟为何会拥有这样稀奇而不幸的命运。在小学短短六年里，他便转学了三次。更令人连连感叹的是，每当他初次到一个新环境，总会不合时宜地发生出奇相似的事故：火灾。

开学第一天，戴羽维作为新转校生，在老师还没来得及“隆重欢迎”之前，就已走上台准备自我介绍。他早习惯其他同学投来的那些好奇的目光。这也难怪——他脸色苍白，脸颊瘦削得似乎只剩下皮包骨，宽大的衬衫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不合身。因此，即使有人不禁惊呼，戴羽维也毫不在意。

他咬咬下嘴唇，环顾四周后，开始发言：

“咳咳，大家好，我叫……”

“轰！”一阵剧烈的震动从戴羽维身后传来，其他同学立刻起身，跑出教室去看个究竟。戴羽维的心猛地一沉，一种熟悉又无奈的情绪涌上心头。他不紧不慢地拖着步子，跟在人群后面。当他走到走廊时，发现墙壁上布满了被火烧过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几缕微弱的火焰仍在顽强地燃烧着。

戴羽维苦笑着。他已然预料到这般场景，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发生，还打断了他的话。

于是，当他最后一个步入教室时，同学们纷纷叫他“戴大火神”，显然，他们都把那场恰恰在他自我介绍时发生的火灾当作一个笑柄。在攒动的人群中，戴羽维忽然看见孟露朝他走来，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

他以为孟露会将他从困境中拉出。然而她只是轻笑一声，白净的脸庞在他眼中变得肮脏：

“哟，戴大火神，你又准备烧哪间教室啊？”

同学们闻言，哄堂大笑。

“还是不能以貌取人。”戴羽维低声自语。只见孟露在一瞬间似乎想到什么，偏头道：“书呆子，你可要小心呀，别让戴大火神……烧了你心爱的书。”

戴羽维顺着孟露的目光望去，看到了他的新同桌。她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眼睛紧紧盯着书页，仿佛周遭一切都与她无关。听到孟露的话，她微微抬起楚楚的脸庞，视线扫过教室里哄笑的同学，最终落在了戴羽维身上。她没有回应，只是抿抿嘴，又低下头继续看书。

“看来，书呆子也不会帮你咯。”随着老师返回教室，孟露得意地笑了笑，转身朝自己的座位走去。戴羽维神色黯然地坐到孟露所谓的“书呆子”身边，低着头，不再说话。

放学后，戴羽维特意与他的同桌一起回家。孟露和她的跟班簇拥成团，窃笑着，毋庸置疑是在议论他们。戴羽维转头悄悄观察新同桌的反应，见她不露神色，便主动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艾嘉潼。”她淡淡地回答。

“他们为什么管你叫‘书呆子’？”

“或许因为我每每下课就扎在书中，或许因为我对其他人总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艾嘉潼注视着脚下的路，头也不抬。戴羽维思索片刻，觉得确实如此。身为同桌的他注意到，艾嘉潼大多时候都沉浸在书里，极少言语交流，而她的学习成绩似乎还十分优异。

“也许……我们可以做个朋友。”戴羽维迟疑片刻后，小心翼翼地说。艾嘉潼望了他一眼，眼神里透露出一丝诧异。她没想到戴羽维会主动和自己搭话，毕竟在同学们眼中，他们俩都是被孤立的对象。

“好啊，”艾嘉潼的声音轻柔得如同春风拂面，“我觉得你挺特别的。”

戴羽维不由自主地将脸轻轻别向一旁，他的脸颊上，藏着一抹难以抑制的欣喜。这感觉让他想起已故的母亲。“你知道吗？”戴羽维的脸上流露出怀念的神情，“我上次被这样真诚地夸奖，还是在我的妈妈仍在世的时候。她总是说我与众不同，是个有潜力的孩子。”

艾嘉潼轻轻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从早上那起火灾中，我便感受到你的浑身上下似乎都散发着法术的气息。”戴羽维微微一怔，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法术？没看出来你还信魔法。”“当然，尤其是《五行世家》，我百看不厌。”

她停顿了一下，认真地看着戴羽维，“说不定法术是真实存在的呢？只是……不一定是以我们想要的方式展现在眼前。”

戴羽维难得见艾嘉潼对某事物颇有兴致的一面，但他不相信法术。艾嘉潼话音刚落，戴羽维反驳的话便脱口而出：“我可不觉得世界上有法术这一说，太迷信了。”艾嘉潼一听，立即消沉下去。“没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嘛。”她耸耸肩，再度恢复校内沉默的模样，十字路口也只道声“再见”就背身离去。

这次的开学经历简直不要太棒了，对吧？戴羽维在心底对自己恶狠狠地说。

他朝着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连连叹气地踢石子。走到家门口前，他推开门，想着迎接他的会是往日那般冷清与荒芜。然而，原本空荡荡的客厅里，忽然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绿植，从高大的棕榈树到精致的多肉盆栽，错落有致地分布在每个角落。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叶片上，折射出一片片翠绿的光影，仿佛一夜之间这里变成了一个生机勃勃的小森林。

“这……爸爸？”戴羽维微微皱眉。

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戴轶柯听到声音，转过头来，脸上挂着一抹笑容，“哦，你回来啦！怎么样，这些植物不错吧？”

“这些全都是你种的？”戴羽维仔细打量父亲的表情，他深知爸爸并不是那种喜欢侍弄花草的人。戴轶柯突然显得有些兴奋，但很快又收敛了表情，“咳咳，当然不是我种的，是那个好消息，我正要告诉你。”戴轶柯笑了笑，拍拍戴羽维的肩膀。

“你有继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