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轿穿过苏州河时，水面燃起青绿色鬼火。陈遗安的红绸礼服下藏着七十二根镇魂针，盖头缝隙瞥见的却不是苏晚——轿帘外提灯笼的婢女，分明长着孟七的脸。
“吉时到——”傧相拉长的尾音里，陈遗安被推进灵堂。龙凤烛淌着血泪，牌位上刻着“陈氏遗安与苏氏晚之神位”，而端坐高堂的泥塑菩萨，左眼嵌着赤瞳鬼主的玄铁面具。
盖头被阴风掀起时，陈遗安望见苏晚的嫁衣下露出森森白骨。她掌心托着颗跳动的鬼心，心尖缠绕的金线另一端连着陈遗安的胸口：“陈郎，该还三百年前那碗孟婆汤了。”
记忆在剧痛中完整。原来当年轮回王散魂前，苏晚将炼魂鼎核心藏入自己魂魄，借着无量劫的裂隙逃往人间。而陈遗安作为轮回王转世，每一次心动都在滋养鬼心，直至其取代他的心脏。
“拜——天——地——”傧相突然变成牛头鬼差。陈遗安在弯腰瞬间扯断金线，镇魂针刺入苏晚眉心。鬼心坠地时，灵堂四壁剥落，露出炼魂鼎内部的血肉腔室。鼎壁上嵌着的，正是陈家二十年来所有雇工的魂魄。
“用活人养鼎，可比当年快多了。”苏晚的脸皮簌簌掉落，露出秦广王腐烂的半张脸，“多亏你亲自送来这具阎罗转世的躯壳。”陈遗安却在狂笑中捏碎焦黑玉珏，锋利的残片划开手腕：“那你可识得这个？”
血溅在鼎壁的刹那，八百冤魂同时睁眼。他们的瞳孔里浮出往生咒，咒文交织成孟七的虚影。陈遗安终于记起——当年苏晚消散前，将最后的神识封入玉珏，而每一世轮回，她都以不同身份守着他长大。
炼魂鼎开始崩塌时，真正的苏晚从血雨中浮现。她嫁衣褪成素白襦裙，银铃化作往生笔残影：“陈成，这次换我替你镇鼎。”陈遗安却抓住她握笔的手，蘸着二人的混血写下婚书最后的契文：“以吾魂为聘，换卿轮回不坠。”
地府震颤中，奈何桥从苏州河底升起。孟婆端着合卺酒立在桥头，碗中浮着并蒂莲：“老身等了九世，总算能喝上这杯喜酒。”对岸的赤瞳鬼主残魂举起骷髅杯，秦广王面具在笑声中碎成星尘。
黎明破晓时，陈遗安在染缸中惊醒。苏晚趴在他胸口酣睡，腕间银铃缠着褪色的红绸。染坊外传来货郎叫卖，青石桥上，撑红伞的新嫁娘正将胭脂盒抛入河中，涟漪里隐约浮着枚青铜镜。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