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蹲在廊下擦头发时,白猫正用爪子扒拉他丢在榻榻米上的咒灵玉。雨后的月光穿过纸门,在猫咪雪白的皮毛上晕开淡淡青光,那副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儿童墨镜歪歪斜斜架在它脸上。
“这个不能玩。”他伸手去捞咒灵玉,却被肉垫啪地拍开。蓝宝石般的猫眼在镜片后眯成缝,让他想起某个本该存在的影子——当这个念头浮现时,后脑突然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白猫趁机叼走咒灵玉,墨镜滑到鼻尖。夏油杰望着那抹幽蓝怔忡片刻,直到舌尖尝到铁锈味才惊觉咬破了口腔。他捏住猫后颈拎到眼前:“你究竟......”
未尽的话语被温热的舌头打断。猫咪舔掉他唇角的血珠,咒灵玉从松开的齿间滚落,裹上一层晶亮的唾液。夏油杰看着在地板上弹跳的黑色球体,突然笑出声。叛逃后第一次,腐朽神社里荡开的笑声惊飞了檐下的乌鸦。
家入硝子来访那日,白猫正抱着喜久福打滚。夏油杰把塑料袋藏到身后时,硝子的目光已经穿过他肩膀:“你养了只不得了的宠物啊。”
“只是捡来的野猫。”他侧身挡住硝子探究的视线,白猫却从腿间钻出,墨镜歪戴着去够她指尖的香烟。硝子突然掐住猫后颈,反转术式的蓝光在瞳孔流转:“咒力残秽......真有趣,像是被世界拒绝的存在呢。”
夏油杰指节发出脆响。白猫炸着毛挣脱桎梏,跳上他肩头冲硝子哈气,尾巴缠住脖颈的力度近乎窒息。“要喝茶吗?”他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去年在仙台买的玉露还没拆封。”
当茶香漫过障子门投下的菱形光斑时,白猫正蹲在院中扑蝴蝶。夏油杰凝视着它后颈被硝子掐出的红痕,突然说:“有时候觉得,它像是谁留下的诅咒。”
“说不定是祝福哦。”硝子将烟灰弹进喝空的茶杯,“毕竟诅咒和祝福,就像咒灵操术的咒灵球一样......”她顿了顿,笑得意味深长,“说起来,你最近没再吐了吧?”
夏油杰猛地握紧茶杯。白猫不知何时趴在窗台上,墨镜滑落到鼻尖,苍蓝瞳孔倒映着他骤然苍白的脸。昨夜吞服咒灵球时,确实没有尝到那股浸透灵魂的抹布味——取而代之的是若有若无的甜腥,像猫咪舔过的伤口。
茶杯在掌心裂开细纹,碧绿茶汤顺着指缝滴在袈裟上。夏油杰看着硝子将香烟按灭在茶杯里,灰烬在茶汤表面漂浮成奇异的符文。
“你知道平行时空理论吗?”硝子突然伸手抚摸白猫耳尖,“当观测者意识到世界存在缺失时,量子之海会泛起涟漪。”
她的指甲轻轻划过猫咪后颈,“比如本该存在的‘最强’,会以悖论形式具象化。”
白猫突然弓起背发出尖啸。夏油杰眼前闪过细碎的画面:樱花树下三个影子,其中最高挑的那个戴着圆片墨镜,手里的冰淇淋正在融化。当他试图聚焦时,后脑的刺痛化作钢针刺入眼球。
“别看。”硝子的手掌覆上他双眼,血腥味在视网膜上炸开。白猫的叫声忽远忽近,温热的液体顺着下巴滴落,不知是血还是泪。
等视野恢复清明时,庭院里铺满月光织就的银毯。白猫蜷在他膝头,墨镜的树脂镜腿上多了道裂痕。
夏油杰伸手触碰那道裂痕的瞬间,记忆如涨潮般漫过堤岸。
他看见了十七岁的自己在训练场吐得昏天黑地。某个白发少年蹲在旁边给他拍背,指尖蓝光闪烁:“老子的无下限能覆盖味觉神经哦?要不要试试看?”
他看见了夜蛾老师的咒骸仓库里,他们偷吃了三盒喜久福。那个白发少年把毛豆生奶油抹在他耳垂:“杰偷吃咒灵玉,一定很痛苦吧?”
他看见了新宿街头细雨迷蒙,本该出现的身影却永远缺席。当他咽下第一百七十二颗咒灵玉时,舌尖突然尝到化不开的苦涩。
白猫的爪子按上他颤抖的嘴唇。夏油杰这才发现自己正在默念那个少年的名字,每个音节都像在撕扯时空的经纬线。庭院里的月光开始扭曲,猫咪的蓝眼睛泛起奇异纹路。
“你要杀死他第二次吗?”硝子点燃新的香烟,火星在夜色中明明灭灭,“当观测者完成认知,悖论造物就会......”
话音未落,白猫突然炸开成耀眼的光球。夏油杰本能地张开咒灵操术,却发现掌心涌出的是苍蓝咒力。记忆如逆向生长的樱花,从凋零处重新绽放——原来这些年吞下的每个咒灵球表面,都覆着肉眼难辨的无下限术式。
无数萤火虫般的记忆光点从地脉缓缓升起。夏油杰看到十七岁的自己跪在血泊中,本该空无一人的身侧蹲着那位少年。他将墨镜戴在咒灵操使脸上:“杰的大义,需要有人来承担代价吧?”
原来在最初的因果里,星浆体事件当天,五条悟为保护夏油杰的理性,将自身存在作为祭品投入因果洪流。而世界为填补“最强”空缺,竟让他在所有平行时空都化作悖论存在。
当白猫彻底消散时,夏油杰掌心的苍蓝咒力凝成实体。他对着虚空轻笑:“把别人的记忆擅自加密,是最差劲的恶作剧啊。”指尖咒力流转,空中浮现出只有他们理解的暗号——那是高专时期发明的手势咒印。
时空裂缝中传来锁链崩断的脆响。戴着裂痕墨镜的白发少年踏月而来,苍天之瞳倒映着百年孤独:“要夸奖我留的后门程序吗?”
夜风卷起咒灵操使的黑发,夏油杰将儿童墨镜抛向对方:“喜久福在冰箱第三层。”当无下限术式覆盖指尖时,他终于尝到了那年的毛豆生奶油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