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霉味混着血腥气往鼻腔里钻,帕缇夏背靠着锈迹斑斑的束缚床剧烈喘息。右肩的伤口正汩汩渗血,将鸦羽披肩染成暗红色。她摸向腰间的咒术娃娃,指尖却触到冰凉的金属栏杆——约瑟夫的西洋剑抵住了她的喉管。
"真狼狈啊,咒术师小姐。"摄影师擦亮银制打火机,火苗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诡谲阴影,"听说你能用诅咒让人七窍流血?怎么不对我试试?"
帕缇夏咬破舌尖将血沫啐在他锃亮的皮靴上。反噬来得比想象中更快,从使用第三只诅咒猴头开始,那些怨灵就在她耳膜里尖叫。此刻它们正顺着血管啃噬骨髓,像无数只食尸甲虫在皮下蠕动。
剑尖刺破皮肤的瞬间,天花板突然炸开木屑。安德鲁裹着泥水与落叶坠落在两人之间,铁铲与西洋剑相撞迸出火星。帕缇夏从未见过守墓人这样的眼神——素日低垂的灰蓝色瞳孔此刻亮得骇人,潮湿的银发贴在额前,像头护食的狼。
"密码机...还剩两台..."她撑着墙壁想要起身,却被安德鲁用后背死死抵在墙角。青年温热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衬衫传来,混着他身上特有的雪松与墓土气息。
约瑟夫的镜面分身从三个方向包抄而来,安德鲁挥铲击碎最近的那面镜子,玻璃碎片在他脸颊划出血痕。"待会我说跑,你就往二楼监控室去。"他压低声音,将某个冰凉的物件塞进她掌心。那是枚陈旧的银十字架,边缘刻着模糊的拉丁文祷词。
帕缇夏突然想起三天前的训练场。当时安德鲁沉默地替她修好被监管者击碎的咒术图腾,月光落在他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钻。她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你身上有死亡的味道",青年修剪薰衣草的动作顿了顿,剪刀险些划破手指。
此刻十字架在她掌心发烫,与诅咒猴头产生诡异的共鸣。无数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暴雨中的修道院墓地、少年守墓人跪在泥泞里挖掘坟墓、十字架从神父腐烂的手中跌落......帕缇夏感觉诅咒正在血管里沸腾,那些啃噬她的怨灵突然调转方向,顺着相触的皮肤涌入安德鲁体内。
约瑟夫的分身突然集体僵直,镜面浮现出黑色咒文。安德鲁趁机拽着她冲上楼梯,身后传来镜子爆裂的脆响。二楼的监控屏全部亮着雪花点,帕缇夏的猴头咒物自动漂浮到半空,在墙面投射出扭曲的图腾。
"你早就被诅咒了。"她抓住安德鲁渗血的手腕,那些在皮下蠕动的黑线正顺着血管往心脏爬,"为什么替我承受反噬?"
青年摘下沾满雨水的护目镜,露出眼尾淡褐色的旧疤。监控屏的蓝光里,他的笑容比月光还易碎:"神父说我的血能净化污秽。八岁那年他们把我锁在地窖三天,发现伤口真的会自动愈合。"
密码机破译成功的提示音骤然响起,帕缇夏却死死盯着安德鲁脖颈蔓延的黑纹。约瑟夫的脚步声在走廊尽头回荡,她扯断颈间所有咒术项链,任由怨灵如黑潮般涌出。猴头图腾在墙面睁开猩红的眼,这一次她看清了——那些诅咒缠绕的丝线另一端,分明系在安德鲁跳动的胸口。
约瑟夫的镜刃切开雨幕时,帕缇夏的咒文已爬满整面承重墙。安德鲁的银十字架悬浮在两人之间,将猴头图腾折射成十二道血色光轮。她终于看清那些缠绕在青年心脏上的诅咒丝线——每一根都源自她亲手雕刻的咒物。
"原来这些年我转移的伤痛......"安德鲁的指尖抚过她颈间渗血的咒纹,监控屏的雪花点在他瞳孔里炸成星屑,"都变成了供养你的养分。"
帕缇夏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的违和感。其他求生者伤口会结痂溃烂,唯有安德鲁的擦伤会在黎明前消失无踪。现在那些愈合的皮肤下,数以万计的咒虫正在蚕食他的灵魂。
约瑟夫的镜阵在走廊铺开,无数个持剑的幻影如潮水涌来。安德鲁突然将铁铲刺入自己胸膛,喷涌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裹着薰衣草香的黑色流沙。帕缇夏腰间的咒术娃娃集体发出尖啸,竟自动编织成抵挡镜刃的荆棘屏障。
"萨勒诺的罪裔血脉,果然最适合当诅咒容器。"约瑟夫的本体从镜中踏出,怀表链缠住安德鲁的脖颈,"让我看看,当他的心脏停止跳动,你的咒术还能维持多久?"
帕缇夏的虎牙深深陷入下唇。八岁那年她在海地祭坛觉醒巫毒之力时,长老就警告过禁忌:真正的诅咒永远以爱为饵。此刻她终于明白,安德鲁身上令她安心的气息,正是自己灵魂缺失的那部分。
承重墙的咒文开始剥落,她抓住安德鲁浸透血沙的衬衫,吻上他龟裂的嘴唇。青年睫毛上的冰晶融化成温热的水珠,那些游走在彼此血管中的诅咒突然调转方向,顺着相触的唇舌汇成汹涌的漩涡。
约瑟夫的怀表盖弹开的刹那,所有镜面同时浮现出修道院地下室的场景——十五岁的安德鲁蜷缩在铁笼里,神父正将浸泡过圣水的银钉钉入他的肩胛骨。而帕缇夏腕间的猴头咒物,分明是用那些染血的钉子熔铸而成。
"原来我们早就是共犯了。"安德鲁沙哑的笑声混着血沫,他握住帕缇夏发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动手吧,趁我的心脏还能承受......"
密码机全部破译的轰鸣声中,帕缇夏扯断所有咒术项链。那些吞噬过无数监管者的怨灵并未扑向约瑟夫,而是如归巢的夜鸦般钻进安德鲁的伤口。青年灰蓝色的瞳孔逐渐染上咒文的金光,他胸口浮现出与帕缇夏后颈相同的逆十字烙印。
晨光刺破云层时,约瑟夫的镜阵开始崩塌。摄影师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咒术师将守墓人推向往生之阶,自己却被反噬的咒文拖入地底深渊。而在监控屏彻底熄灭前,安德鲁墓碑般的瞳孔里闪过一串拉丁文——那正是银十字架上磨损的祷词:"以我残躯,筑汝归途。"
暴雨停歇后的墓园,新立的石碑旁摆着沾血的银十字架。穿深紫色巫袍的女人俯身放下一束白罂粟,她后颈的逆十字烙印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远处钟楼传来十二声响动,石板下的土壤突然渗出带着雪松香的血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