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入口渗出的冷风卷着铁锈味，特蕾西的傀儡手指突然抽搐起来。卢卡蹲在断墙后调试密码机，紫色电弧顺着改装线路窜上他的机械义肢，在金属关节处炸开细小的蓝火花。
"别动。"他忽然抓住特蕾西正要收回的傀儡线，"你的发条齿轮...在共振。"
少女苍白的指尖悬在半空。地下室深处传来蒸汽管道爆裂的轰鸣，监管者的铁链声却在相反方向越来越近。卢卡扯开领口的皮质拘束带，将滋滋作响的电磁线圈缠绕在傀儡的青铜关节上。
密码机屏幕突然闪过一串乱码。"1901..."特蕾西盯着跳动的数字，工具箱里的微型差分机自动运转起来，"这是父亲实验室的门禁密码。"
铁链破空声贴着耳际划过时，卢卡把少女推进通风管道。监管者的雾刃削掉他半截辫子，发丝在电流中卷曲成焦黑的弧度。特蕾西的傀儡从阴影中扑出，装着电磁线圈的机械臂狠狠撞上监管者的面具，爆开的电火花在墙面烙出焦痕。
"往左第三块地砖！"卢卡咳着血沫大喊，手中改装的电磁发生器发出蜂鸣。特蕾西操纵傀儡撞开暗门，陈腐的机油味扑面而来。尘封的实验室里，七台黄铜差分机环绕着中央的球形装置，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演算纸随风颤动。
特蕾西的镊子突然掉在地上。泛黄的图纸右下角签着"L.B."，和她偷偷藏在怀表里的犯人编号一模一样。卢卡正把滋滋作响的导线接上球形装置，后颈露出的烙印在蓝光中清晰可辨——那串数字正是父亲日记里反复涂抹的禁忌编号。
"为什么父亲的永动机图纸..."她颤抖的手按在玻璃展柜上，里面生锈的齿轮组突然开始转动。整个实验室亮了起来，全息投影在空中交织成两个重叠的身影：穿学生制服的卢卡捧着图纸解说，而坐在工作台前的分明是年轻时的父亲。
监管者的咆哮震落顶灯时，卢卡的手环已经和球形装置完全融合。狂暴的电流在他皮肤下游走，机械义肢的缝隙里渗出焦油状的黑血。特蕾西扯断傀儡的核心发条，沾满机油的双手直接握住他暴走的电磁线圈。
"你疯了吗？"卢卡想甩开她却不敢用力，少女的手掌在高压电流下发出皮肉烧焦的气味，"这会永久损伤神经！"
"父亲毁了你的人生。"特蕾西把发烫的额头贴在他颤抖的机械义肢上，傀儡残骸在他们脚边拼成半个永动机模型，"至少让我修正这个错误。"
逃生通道开启的蓝光淹没惨叫的监管者。卢卡在最后爆炸波中护住少女单薄的脊背，那些飘散的演算纸在火焰里化作灰蝶，其中一张残片清晰写着："给特蕾西的第七岁生日礼物——永动机原型机设计，合作者：L.B."
金属化的刺痛从指尖爬上小臂时，特蕾西正把傀儡核心塞进卢卡的机械脊柱。实验室自毁倒计时在头顶闪烁，监管者的利爪穿透通风管道，带血的齿轮从他们之间飞溅而过。
"抓紧！"卢卡用牙齿扯开领带绑住两人手腕，带电的血液顺着特蕾西的金属纹路渗入傀儡线路。爆破的气浪掀翻地砖，他们坠入球形装置爆发的蓝白色光晕，1910年的月光与蒸汽时代的酸雨同时淋在皮肤上。
特蕾西最先看见的是父亲实验室的玻璃穹顶。十二岁的卢卡·巴尔萨正在给永动机原型机安装双极磁轨，工作台上散落着棒棒糖包装纸——正是她每年生日会在工具箱发现的同款草莓味糖纸。年幼的自己抱着小熊玩偶从虚空中穿过，那些卢卡熬夜修改的设计图，此刻正垫在特蕾西藏蓝莓派的瓷盘底下。
"原来你早就..."特蕾西的金属手指穿透时空泡膜，触到学生制服的袖扣。当年父亲说弄丢的蓝宝石袖扣，此刻正在卢卡袖口闪着微光，内侧刻着小小的T&L。
剧烈的时空震荡突然袭来。他们跌坐在庄园墓地潮湿的草地上，监管者的铁链缠绕着滋滋作响的时光通道。卢卡背后的机械脊柱冒出青烟，特蕾西的金属化已经蔓延到锁骨，皮肤下跳动着与卢卡心率同步的蓝光。
"这是父亲最后的研究日志。"特蕾西从傀儡腹腔取出泡血的日记本，纸页间夹着卢卡入狱当天的剪报，"他修改了你的实验数据，却没想到你会替他顶罪..."
卢卡突然抢过日记本扔进积水潭，爆发的电磁场将纸页烧成灰烬。"别再看这些该死的东西了！"他机械手的缝隙里渗出黑色机油，"你现在应该担心的是怎么处理这个——"
特蕾西顺着他颤抖的手指看去。三个不同时间线的监管者正在时空裂缝处融合，其中那个戴着鸟嘴面具的，分明是父亲实验室爆炸那天的着装。她工具箱里的微型差分机自动展开，拼合成当年事故现场的等比模型，显示父亲坠落时手里攥着卢卡的怀表。
爆炸的齿轮雨中，特蕾西第一次主动拥抱浑身带电的囚徒。她的金属化右臂穿透卢卡胸口的电磁屏障，直接握住那团狂暴的能量核心。"当年父亲给你的怀表，"她在对方惊愕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皮肤下流动的电路，"内侧刻着我们的名字。"
时空乱流吞没监管者的刹那，卢卡残破的机械臂突然恢复完整。特蕾西的金属纹路褪去，露出皮肤下崭新的生物电路。那些散落的傀儡零件在时空中重组，化作滴答作响的怀表悬浮在两人之间，表盘上1910与2021的数字同时闪动。
"看来我们被困在时间锚点里了。"卢卡扯开烧焦的领口，露出心口新出现的齿轮纹身——与特蕾西锁骨的电路图完全对称。他沾着机油的手指拂过少女恢复正常的右手，"下次记得提醒我，别让十二岁的我给你偷藏蓝莓派。"
特蕾西握紧重现的生日图纸，上面父亲与卢卡的签名正在缓慢融合。当新的监管者脚步声从维多利亚时代的迷雾中传来，她改装后的傀儡眼瞳里同时亮起电磁蓝光与机械金芒。
特蕾西的瞳孔里映出六个卢卡的虚影。从监狱铁窗里攥着设计图的青年，到时空乱流中浑身带电的怪物，所有时间线的卢卡·巴尔萨都在她改装的电磁目镜中重叠。金属化纹路已经爬满她半边身体，但那些跳动的蓝色血管正在与卢卡破碎的能量核心同步闪烁。
"找到锚点了。"她扯断最后一根傀儡神经，将闪着电弧的银丝抛向空中。十二个不同年份的永眠镇地图在电磁场中展开，暴雨中的每个雨滴都映着父亲实验室爆炸的瞬间。
卢卡在时空漩涡中徒手撕开监管者的胸腔，扯出的却是一团缠绕着草莓糖纸的机械心脏。他的皮肤正在片片剥落，露出底下新生的青铜骨骼——那是特蕾西用傀儡核心为他重铸的身体。
"1901年7月23日，"特蕾西突然对着狂暴的时空乱流大喊，"父亲摔碎永动机原型机的时刻！"
所有崩坏的时间线突然凝固。卢卡被电流灼伤的视网膜上，终于看清当年站在实验室阴影里的女孩——七岁的特蕾西·列兹尼克正攥着被撕碎的生日图纸，而十九岁的自己躲在通风管道里，往她工具箱偷塞棒棒糖。
"原来是你..."卢卡的机械声带发出齿轮卡住的声响。当年他在顶罪前销毁的最后一份实验数据，此刻正印在特蕾西逐渐金属化的后背上。
时空监管者的巨爪拍下时，特蕾西将自己改装成人体电路。她的金属化右臂插入卢卡的能量核心，左手指尖刺入父亲残留的意识数据流。三个时代的永眠镇地图在电流中折叠，组成困住监管者的克莱因瓶。
"这次换我偷走时间了。"她贴着卢卡冒火花的机械耳蜗呢喃，从时空裂缝抓出十二岁那年卢卡藏起来的蓝莓派。酸雨突然变成生日蜡烛的暖光，所有被焚毁的演算纸重新拼合，在两人周围形成旋转的莫比乌斯环。
当庄园主的核心代码终于显现，特蕾西的机械心脏停止了跳动。卢卡在七十二个时间线同时暴走，用电磁场织成裹住特蕾西的茧。那些曾灼伤她的电流，此刻正温柔地修复着每根神经回路。
晨雾中的永眠镇响起两种机械音。教堂顶楼的青铜古钟与便利店电子钟同时报时，生锈的蒸汽管道和光纤电缆在柏油路上缠绵生长。
披着斗篷的少女走过自动贩售机，金属右手弹开易拉罐环。她的影子在朝阳下偶尔会分裂成两个——某个瞬间能看到穿囚服的青年虚影正为她调整目镜焦距。
便利店电视突然插播新闻：考古队在废弃庄园发现奇异双人雕像。青铜铸就的少女左手是精密齿轮，右手却缠绕着植物神经般的金属丝；她身后的囚徒雕像布满电路纹路，胸腔里嵌着半块破碎的怀表。
柜台后的老店员推开积灰的相框，1910年的发黄照片上，穿学生制服的青年正给抱傀儡的小女孩递蓝莓派。照片边缘隐约可见半截机械义肢，袖口沾着永恒凝固的草莓酱。
冰柜突然腾起冷雾，少女的金属手指在玻璃上画出∞符号。当警笛声从三个方向包抄而来，她耳后的生物电路亮起蓝光，街角所有密码机同时发出通关成功的嗡鸣。
远方传来若有若无的笑声，像电磁干扰又像齿轮碰撞。两个时代的月光同时洒在柏油路上，蒸汽与二进制代码在霓虹中跳起永恒的圆舞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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