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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殿门外传来脚步声。
郦知媋抱着那函厚重的《武经总要》,带着一身书卷气和风尘仆仆的微喘踏入殿内。
郦知媋兴高采烈的回来。
看了一下午的书让她特别高兴。
昏暗的光线让她一时没看清角落的人影,直到那温顺柔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响起:
“臣妾苗氏,给婕妤娘子请安。”
苗才人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动作因久坐而有些微的迟滞,但她立刻用标准的屈膝礼掩盖了那一瞬间的不自然。
她垂着头,姿态放得极低,声音是惯有的轻柔,却比平时更添了几分小心翼翼:“奉官家口谕,来陪娘娘说话解闷。娘娘……看书回来了?”
郦知媋这才看清是她,又想起官家那番“病急乱投医”的安排,再看看这满室残留的“解闷”痕迹和眼前这个在昏暗中等候了不知多久、姿态恭顺到近乎卑微的苗才人,一股强烈的错愕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
“苗才人?你……一直等到现在?”郦知媋有些难以置信。
郦知媋看着眼前温顺得如同一株细草、枯等到天黑的苗才人,再想起官家那道轻飘飘、甚至带着点“病急乱投医”意味的口谕,一股强烈的愧疚混合着莫名的尴尬,像藤蔓一样缠紧了心脏。
她抱着那本沉重的《武经总要》,指尖几乎要嵌进函套的硬木里。
郦知媋苗才人,快坐
郦知媋真是对不住
郦知媋声音干涩,连忙示意宫女点灯。殿内骤然亮起的烛火,将苗才人脸上那抹始终不变的、带着点怯懦的恭顺笑容照得清清楚楚,也照得郦知媋更加坐立难安。
苗秀嫣娘娘折煞臣妾了,等您是应当的
苗才人依言在绣墩边缘小心坐下,只沾了半个身子,姿态依旧拘谨。
接下来的“解闷”时光,对郦知媋而言简直是种煎熬。
苗才人努力地寻找着话题,声音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娘娘……今日天气甚好,御花园的牡丹开得正好,那株‘姚黄’更是……”
“嗯,是挺好的。”郦知媋心不在焉地应着,目光扫过角落里那只蔫蔫的孔雀。
“库房新送来几批苏杭的软烟罗,颜色极雅致,娘娘若是做夏裳……”
“哦,是吗。”郦知媋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兵书函套的边角。
“听说教坊司新排了一支《绿腰》,舞姿甚是曼妙……”
“嗯……”郦知媋的思绪早已飘远,满脑子都是天章阁里赵祯那句“后悔了?”和他罕见的慌乱,以及眼前苗才人枯坐半日、连灯都不敢点的卑微模样。
对于郦知媋来说——
苗才人的每一句话都是压力。
殿内的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苗才人显然也感觉到了郦知媋的心不在焉和那份无形的尴尬,她绞着帕子的手指微微收紧,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成了嗫嚅,脸上那强撑的笑容也透出几分无措的苍白。
她终于不再试图寻找话题,只是安静地坐着,垂着眼帘,像一尊被遗忘的、过分温顺的摆设。
郦知媋回过神,立马解释道。
郦知媋我今日只是看书看乏了,有些累
这是谎言,可郦知媋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苗才人
苗秀嫣臣妾告退
苗秀嫣不叨扰姐姐了
看着她那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郦知媋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