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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郦知媋稍后位置的苗美人,敏锐地捕捉到了昭仪娘娘这细微的情绪变化,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位气质独特的探花郎夫人。
她心中了然,更加安静地坐着。
而坐在郦知媋斜对面的尚婕妤,则毫不掩饰地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郦寿华,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一个再嫁的寡妇,即便嫁了探花郎,在她看来,也不过如此。
她端起酒杯,掩饰住嘴角那抹讥诮的弧度。
宴席过半,珍馐美味流水般呈上。
郦知媋看着面前一道精致的水晶肴肉,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侧过头,对侍立在身后的瑞珠低声吩咐了几句。
瑞珠会意,悄然退下。
不多时,一名身着宫装的伶俐宫女,手捧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盏,盏中盛着几片切得薄如蝉翼、浸润在琥珀色蜜汁中的金橙片,上面还撒着点点洁白的糖霜。
宫女步履轻盈,穿过舞动的裙裾和交谈的人群,径直走到郦寿华的案前,恭敬地屈膝行礼,声音清晰悦耳:
“探花郎夫人,昭仪娘娘念及夫人素喜蜜渍金橙,特命奴婢将此道小点奉与夫人,请夫人品尝。”
这举动虽小,却瞬间吸引了周围不少命妇的目光。
昭仪娘娘在如此盛大的宫宴上,特意赐菜给自己的亲姐姐!这不仅仅是姐妹情深,更是昭告所有人,这位探花郎夫人是她郦昭仪看重的人。
郦寿华显然也有些意外。
她看着眼前那盏晶莹剔透、散发着清甜香气的蜜渍金橙——这确实是她在家时最爱的点心之一,知媋竟还记得,更在这等场合特意送来,她心中暖流涌动,面上却依旧维持着端庄沉静。
她优雅起身,朝着郦知媋的方向,遥遥地、深深地福了一礼,声音清朗,足以让附近的人听清:“臣妇谢昭仪娘娘恩典,娘娘厚爱,臣妇感念于心。”
她的声音不卑不亢,既表达了对妹妹的感谢,也维护了自己作为命妇的尊严。
郦知媋在座上微微颔首,唇角笑意更深。
麟德殿的歌舞升平之下,暗流涌动。
郦昭仪特意赐菜给自家大姐的举动,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涟漪虽小,却精准地刺痛了某些人的眼睛。
尚婕妤端着酒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杯壁,看着对面郦寿华案前那盏晶莹剔透的蜜渍金橙,再瞥一眼御座下首那位海棠红宫装、容光焕发的郦昭仪,一股混合着嫉妒和不甘的酸意直冲头顶。
凭什么?一个再嫁的寡妇,靠着妹妹的裙带关系,也能在宫宴上得此殊荣?
官家凭什么给郦知媋这个宫外来的小丫头这么大的殊荣。
尚婕妤自己殊不知,此刻自己的面庞有多么的扭曲。
杨婕妤将一切的淡淡的收尽眼底,她接过婢女递过来的手帕,优雅的擦了擦嘴。
好戏——
就要开场了。
尚婕妤放下酒杯,脸上堆起一个看似温婉实则刻薄的笑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几桌命妇听见。
尚美人探花郎夫人
尚婕妤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坐在不远处的郦寿华。
“久闻夫人在洛阳便以才女闻名。今日宫宴,雅乐环绕,美不胜收。不知夫人观此盛景,可有佳句涌上心头?也好让我等粗鄙之人,沾沾探花郎夫人的文采?”
这话一出,周围几桌的交谈声都低了下去,不少目光投了过来。
宫宴上即兴作诗,本是风雅之事,但由尚婕妤这般提出,对象又是以“再嫁”身份出席的探花郎夫人,其用心可谓险恶。
若是郦寿华接不上,或是做得平庸,便坐实了“才女”虚名,更显得郦昭仪方才的抬举是任人唯亲的笑话。
若是做得好……尚婕妤也不信一个商户出身的女子,真能在这等场合做出什么惊世佳句。
俞贤妃在主位上微微蹙眉,尚婕妤此举逾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