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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腾的水汽模糊了窗棂外雕琢精细的槅扇,也模糊了福宁殿偏殿一角本该端凝的宫室轮廓。
郦知媋不停的在殿内来回踱步。
瑞珠在一旁候着,安慰道。
瑞珠娘娘放心,两位夫人不会有事的
郦知媋慌乱的内心好似被瑞珠平静而温婉的话抚平了般,郦知媋坐到了一旁,犹如一滩清水。
可紧蹙的眉头还是暴露了她。
郦知媋如今我入宫快要两年了,这可是两位姐姐第一次进宫来看望我
郦知媋饶是知道宫中有人不会刁难他们
郦知媋可还是忍不住担心
郦知媋心里清楚。
长姐看似温婉好欺负可心底有着主意呢。
四姐脾气好可也不是什么任人欺负的软柿子。
更何况两人嫁的夫婿,一位是探花郎,未来可期,另一位任开封府,世家公子,权势滔天,让人不敢得罪。
郦知媋在心里哄了自己一番。
行吧,
终于能耐心的坐着等候了。
“娘娘,” 宫娥轻细的嗓音在殿门处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谨,“探花郎夫人与开封府推官夫人已至宫门。”
心尖微微一跳,随即漾开温热的涟漪。
郦知媋搁下手中那只定窑白瓷的茶盏,盏壁薄得透光,茶汤清亮,映着指尖一抹浅浅的粉。
郦知媋快请
声音出口,才觉带上了郦知媋自己都未察觉的轻快。
脚步声由远及近,环佩轻叩,是久违的、属于娘家的声音。
帘栊轻响,两道华贵的身影被引了进来。
当先一人,身着秋香色缠枝莲纹的褙子,眉宇间沉淀着大家主母的从容气度,正是嫁与今科探花郎的长姐郦寿华。
落后半步的,穿着绯红遍地金妆花缎裙,行动间带着一股和善劲儿的是嫁了开封府推官的四姐郦好德。
“臣妇参见昭仪娘娘。”二人盈盈下拜,礼数周全。
实话说,郦知媋内心犹如被针扎了一下。
看着自己敬爱的两位姐姐不得不服从规矩朝她行大礼,郦知媋内心十分的难受,她想离开,可脚犹如被安上了几斤大石头般,让她一动不动。
郦知媋以为自己习惯了动不动就行礼的礼仪。
可真到了自己亲人的那一步。
郦知媋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又无法接受,可她也无力改变。
在时代的洪流中,她也只是一个依附在别人身上的藤蔓,史书上也只会寥寥一笔最终消失在众人的记忆中。
但时代还会发展下去。
郦知媋忙起身虚扶:“大姐,四姐,快起来!这里没有外人,莫要多礼。” 指尖触到她们温热的手腕,眼眶竟有些发热。
宫娥早已铺设好锦垫,奉上新的茶汤。
长姐郦寿华坐定,目光在我脸上细细端详片刻,温言道:“娘娘气色尚好,只是瞧着清减了些。官家待娘娘,必是极上心的。”
她语调和煦,一如当年在自家茶铺后院,替我梳头时的模样,只是那“官家”二字,终究带上了臣属的敬畏。
四姐郦好德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赞叹道:“这宫里的茶就是不一般。”
大姐四姐没有变,现在的氛围也同闺中一般自在,可这自在中到底还是参杂了几分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