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的烛火在雕花窗棂上投下晃动的光晕,叶凝芷将冰凉的手掌贴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三个月前萧若风离去时,也是这样清冷的月色。
那时她还不知腹中已悄然孕育新生命,更不知他会一去不回。
“最近,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叶凝芷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生育之事对女子来说本就如入鬼门关。
如今,她一人在这云水山庄,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更是痛苦不已。
“天启城的探子传来消息,太安帝有意传位给琅琊王萧若风,并赐婚于大将军之女。”
短短的几句话,却让叶凝芷眼泪不由自主的滑落。
没想到啊,他这一去,江山美人,倒是齐全了。
可是,凭什么呢!
叶凝芷手臂一挥,将桌上的茶盏掀飞。
茶盏碎裂的声响惊飞檐下雀鸟,叶凝芷望着满地瓷片,突然爆发出癫狂的笑声。
所以,那闯荡江湖,月下对酌、回廊漫步的温柔,都是他精心编织的骗局吗?
萧若风啊,萧若风,明明说好的,你为何要骗我呢?
春去秋来,云水山庄的梅树开了又谢。
当南诀侍卫带着满身血污撞开庄门时,叶凝芷正看着绣娘新做的虎头鞋。
来人铠甲上凝结的血痂簌簌掉落,右肩还插着半截折断的箭矢:
“公主...三王爷截断驿道...小人扮成送丧的孝子,混在流民里走了七日...”
他剧烈咳嗽着,掌心绽开的血花染红了皇后密信,“陛下昏迷,三王爷的人已控制了东城门...”
“娘娘说,要公主好好的……千万不要回南诀。”
字字句句,均是南诀皇后对叶凝芷的殷殷期盼。
可越是如此,她越放不下。
她得回去。
她手里有皇兄给的暗卫,完全可以去保护皇兄一家。
胎动在暮色中愈发剧烈,仿佛腹中孩子也在催促。
叶凝芷抬头,望着南诀方向翻滚的铅云。
脚下是曾经与萧若风共植的梅树,如今枝干虬结如扭曲的手指。
记忆突然翻涌——初遇时他在梅树下为她捡起发簪,说“这花瓣落在娘子身上,倒比簪子还好看”;
诀别那日他攥着调令转身,衣摆扫落她精心准备的安胎汤。
“公主,暗卫已集结完毕。”管家的声音惊碎回忆。
叶凝芷摩挲着腰间暗卫令牌,突然想起皇兄曾说:
“若有朝一日南诀倾覆,这些人会护你周全。”
可如今,她要带着他们回去护他周全。
子夜时分,叶凝芷提着油灯走向书房。
月光透过窗棂,在萧若风留下的字帖上投下蛛网般的裂痕。
她指尖抚过“愿得一心人”五个字,突然想起他说这话时眼底的温柔。
怀中婴儿突然啼哭,似在提醒她这场骗局里最无辜的生命。
“点火。”随着令下,火焰顺着浸透桐油的帷幔蔓延。
叶凝芷抱着襁褓站在庭院中央,看火势吞没曾经与萧若风漫步的回廊,吞噬月下对酌的凉亭。
热浪卷起她的衣角,恍惚间又听见他说“等孩子出生,我们便在这梅树下办满月酒”。
“萧若风,说好的,一年不回来,我就不要你了。”
她将冰冷的誓言融在滚烫的热泪里,转身踏入夜色。
身后,燃烧的山庄如同坠落的晚霞,为这场被辜负的真心画上血色句点。
而怀中婴儿的啼哭,正与远方传来的战鼓遥相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