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西首阳,郡主府内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一派热闹景象。
今日是清沅郡主叶凝芷的及笄之礼。
府门大开,宾客往来不绝,车马几乎堵塞了整条长街。
庭院里,梨花木的戏台上正上演着时下最流行的《折桂记》。
台下看客们手中捧着温热的果子酒,脸上洋溢着喜庆的笑意。
与前院的喧嚣不同,叶凝芷的寝居内却是一片安然。
一方水色琉璃屏风隔开了内外。
叶凝芷端坐于菱花铜镜前,任由侍女为她梳理如瀑的长发。
镜中的少女不过十五岁年纪,眉眼却已然长开,是一副极为清丽夺目的容貌。
她的皮肤冷白,似上好的羊脂玉。
一双凤眼眼尾微微上挑,不笑时自带三分清冷。
朱唇未点而红,饱满的唇珠透着健康的色泽。
她安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目光沉静,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郡主,您瞧瞧,奴婢新改的这支金步摇可还喜欢?”
一个清脆活泼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程知意献宝似的捧着一支精巧的金丝嵌珠步摇,步摇下坠着几颗圆润的东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悦耳的声响。
她比叶凝芷小上两岁,一双杏眼又大又圆,此刻正亮晶晶地看着自家郡主,满是期待。
叶凝芷的目光从镜中移开,落在她手中的步摇上,嘴角终于染上一丝浅淡的笑意。
“你这小脑袋瓜里,整日装的都是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这哪是稀奇古怪,这叫巧思。”
程知意不服气地撅起嘴。
“奴婢瞧着外头那些匠人做的步摇,不是凤穿牡丹就是蝶恋花,俗气得很。咱们郡主是天上的仙子,自然要配这独一无二的。”
叶凝芷被她逗笑,眼底的清冷散去,染上了少女应有的暖意。
“就你嘴甜。”
“那郡主可要戴上试试?保证比那金玉阁送来的好看一百倍。”
程知意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想将步摇插入叶凝芷已然梳好的发髻中。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又凌乱的脚步声。
一名管事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声音里满是惊惶。
“郡主!不好了!凌不疑,凌将军带人闯进来了!”
程知意刚要插上步摇的手猛地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说什么?”
她迅速站起身,小小的身子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
“凌不疑他好大的胆子!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不知道吗!”
话音未落,她已经像一头被惹怒的小兽,提着裙摆就朝门外冲了出去。
叶凝芷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眼中的笑意彻底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
郡主府前院,方才还热闹非凡的气氛此刻已是荡然无存。
宾客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四散退开。
原本的戏台也被一群身着玄甲、手持长戟的兵士占据。
为首的男子身形高大挺拔,一身黑色劲装勾勒出流畅而充满力量感的线条,银色的甲胄在日光下泛着森然的冷光。
他正是当今圣上的义子,少年将军凌不疑。
凌不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深邃的眼眸锐利如鹰,正冷冷地扫视着惊慌失措的人群,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场。
“凌不疑!”
程知意小小的身影冲破人群,毫不畏惧地站到了他的面前。
仰着头,一双杏眼瞪得滚圆,里面全是熊熊燃烧的怒火。
“你凭什么带兵闯我郡主府!今日是我家郡主的及笄礼,你存心来捣乱是不是?”
凌不疑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眼前这个还没他胸口高的少女身上,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我收到消息,敌军有奸细混入首阳,追查之下,踪迹最终消失在郡主府附近。凌某怀疑,奸细就藏在府中。”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冷硬得像是淬了冰的钢铁。
“奸细?我看你就是那个最大的奸细!”
程知意气得口不择言。
“满城谁不知道你凌不疑看我们郡主不顺眼?找这么个蹩脚的借口,就是想毁了郡主的及笄礼,你好恶毒的心思!”
凌不疑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却依旧没有理会她的叫嚷,只是抬手,便要下令搜查。
“凌将军好大的威风。”
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从众人身后传来,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
众人闻声回头,只见叶凝芷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出来。
她依旧穿着那身华贵的礼服,发髻上并未佩戴任何首饰,却丝毫不减其风华。
她缓缓走来,目光平静地越过惊慌的宾客与剑拔弩张的兵士,最终定格在凌不疑的脸上。
两人相对而立,一个清冷如月,一个凌厉如刀。无形的气场在两人之间碰撞,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滞起来。
叶凝芷走上前,与程知意并肩而立,目光直视着凌不疑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凌将军说府中有奸细,要搜查,可以。”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清沅郡主府,行的端坐得正,不怕查。”
她微微一顿,话锋陡然转厉,眼中闪过一丝锋芒。
“但今日是我及笄之日,你这般兴师动众,搅了我的礼,也落了皇家的颜面。”
“所以,我有一个条件。”
“无论今日,你是否能从我这府中搜出所谓的奸细。”
叶凝芷看着他,一字一顿,字字珠玑。
“你,凌不疑,都必须为今日的无礼之举,向我赔礼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