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的风，终究是与边关不同。
没有黄沙的凛冽，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脂粉香气，丝丝缕缕地钻入车帘，萦绕在叶凝芷的鼻尖。
程知意按捺不住好奇，掀开车帘一角，小声惊呼。
外面车水马龙，繁华的景象让她那双杏眼都快看不过来了。
叶凝芷却只是端坐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云纹。
她平静的表象下，是一张早已推演了无数遍的棋局。
每一步，都落子无悔。
马车在朱红色的宫门前缓缓停下。
早有年长的内侍躬身等候，尖细的嗓音带着一丝恭谨。
“郡主，陛下与娘娘们已在宣室殿等候多时了。”
内侍引着叶凝芷与程知意往里走，高耸的宫墙将天空切割成规整的形状，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叶凝芷的目光平静如水。
这四方天，困得住麻雀，可困不住鹰。
穿过长长的宫道，绕过一处描金画凤的九龙影壁。
影壁之后，一人负手而立，明黄色的衣袍彰显着他尊贵的身份。
正是太子。
他眉宇间带着一丝化不开的郁结，恰好抬眸，目光不经意间与那道纤细的身影遥遥相撞。
只一眼，太子便愣住了。
天地间所有的声音，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抽离。
少女一身素雅的湖蓝色长裙，行走间环佩轻响，步步生莲。
乌黑的发髻上只簪了一支简单的白玉簪，莹润的光泽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如画。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美。
既有边关风雪淬炼出的清冽风骨，又糅合了都城贵女与生俱来的雅致。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她身上完美融合，形成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那是谁？”
太子的声音，竟有些干涩。
身旁的内侍连忙躬身回道：“回殿下，那是奉诏入宫的清沅郡主。”
清沅郡主，叶凝芷。
太子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记忆里那个总跟在父皇身后，扎着小辫子、黑瘦的黄毛丫头，竟已出落得如此……动人心魄。
他忽然想到了东宫那位太子妃。
出身不高，温顺是温顺，却总带着一股小家子气的敏感多疑，言行举止处处透着局促，时常让他感到心烦意乱。
若是……
若能让叶凝芷入主东宫……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在他心底疯长，让他那双素来以仁善示人的眸子里，第一次染上了不加掩饰的、强烈的占有欲。
宣室殿内，暖香袅袅。
叶凝芷垂眸走入殿中，裙裾拂过光洁如镜的金砖，悄然无声。
“凝芷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越妃娘娘。”
她的声音如玉珠落盘，清脆悦耳。
“快起来，让朕好好看看。”
龙椅之上的文帝声音温和，脸上带着长辈特有的慈爱。
一旁的宣皇后与越妃也皆是面带笑意，目光中是纯粹的欣赏与怜爱，没有半分叶凝芷预想中的审视与算计。
这让她有些意外。
传闻中，宣皇后温婉，越妃飒爽，两人虽共侍一夫，却情同姐妹，将后宫治理得井井有条。
如今看来，传闻竟是真的？
叶凝芷心中微动，但并未放松警惕。
越是看起来完美无缺的地方，藏着的暗流或许越是汹涌。
文帝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满意地点头。
“一晃眼，凝芷都长这么大了，朕还记得你小时候最爱跟在朕身后要糖吃。”
“朕与皇后商量过了，你已及笄，这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来了。
叶凝芷心头一凛，面上却适时地浮现一抹恰到好处的红晕，微微低下头，露出一段雪白细腻的脖颈，一副全然的娇羞姿态。
然而在她低垂的眼帘下，眸光清明，一片冰冷。
就在这君臣和睦，气氛正好之时，一个急促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和谐。
“父皇！”
太子竟是不经通传，直接闯了进来，衣角还带着一丝奔跑后的凌乱。
文帝的眉头瞬间皱起。
宣皇后脸上的笑意也瞬间淡了下去。
太子却仿佛没有看见父母难看的脸色，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直直地落在叶凝芷身上，带着不加掩饰的灼热。
“父皇，母后！”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掷地有声地说道。
“儿臣……儿臣心悦清沅郡主！”
“儿臣恳请父皇成全，纳清沅郡主为太子侧妃！”
话音落下，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仿佛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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