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侯府门前,朱漆大门紧闭,铜环上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门楣上悬挂的牌匾,字迹依旧苍劲有力,却在常年的风吹日晒中,透出一种被时光遗忘的寂寥。
叶凝芷下了马车,静静地站在门前。
她没有去推门。
她只是仰头看着那块牌匾,目光仿佛穿透了岁月,看到了父亲当年金戈铁马、意气风发的身影。
身后,程知意没她这份追忆的闲心。
她悄悄掀开车帘一角,一双灵动的杏眼警惕地扫向街角暗处。
那里,一辆毫不起眼的青帷马车,正幽灵般停靠着,与这繁华街道格格不入。
“郡主。”
程知意的声音压得很低,淬着冰,也带着讥诮。
“那对‘好父母’的戏还没演够呢,居然一路跟到了这里。”
叶凝芷的目光从牌匾上缓缓收回,淡淡瞥了一眼街角。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
甚至,唇角勾起了一抹极浅的弧度,凉薄,又带着几分疏离。
“跳梁小丑,由他们去。”
她说完,上前一步,亲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吱呀——”
一声悠长的呻吟,尘封的记忆随着满院倾泻的阳光,一同扑面而来。
……
与此同时,东宫之内。
这里的气氛与外面的暖阳截然相反,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砰!”
一只上好的汝窑天青釉茶盏,被狠狠砸在光洁如镜的金砖上,瞬间四分五裂。
太子双目赤红,一张尚算俊朗的面容,因极度的愤怒与屈辱而扭曲得有些狰狞。
宣室殿上,叶凝芷那轻描淡写的笑容。
她那从容不迫、视他如无物的姿态。
这一切,都像一根根淬了剧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心上,让他坐立难安。
那是羞辱!
是无声的,却最尖锐的羞辱!
一名穿着青灰色长衫的幕僚躬着身子,跪在碎片不远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殿下息怒。”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着太子的脸色。
“清沅郡主如今圣眷正浓,又有镇北侯的泼天功绩傍身,硬来,怕是会触怒陛下。”
“不宜硬来?”
太子猛地转身,像一头发怒的野兽,一把揪住幕僚的衣领,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你说怎么办!”
“难道要本宫眼睁睁看着她,被父皇指给老三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吗!”
幕僚被他勒得几乎喘不过气,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反而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殿下,对付这种带刺的烈马,寻常法子自然不行。”
他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毒蛇般幽冷的光。
“殿下可曾想过,她最倚仗的是什么?”
见太子只是喘着粗气瞪着他,幕僚继续循循善诱。
“是圣眷?是镇北侯府的虚名?都不是。”
“是银子。”
“她在都城经营多年的三家绣坊、两家茶楼,才是她真正的底气。没了这些,她那郡主的身份,不过是个空架子!”
幕僚的声音充满了蛊惑的力量。
“只要我们让她的铺子全都开不下去,断了她的财路,她没了银子,没了倚仗,就成了一只被拔了爪牙的病猫。”
“到那时,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还不是只能依附殿下您,任由您拿捏?”
太子眼中的疯狂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阴狠的算计。
他缓缓松开了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弄皱的衣袍,面容竟恢复了惯有的温和,可那双眼睛里,却是一片冰冷的黑暗。
“去办。”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告诉京兆府和税务司的人,就说本宫说的。”
“本宫要她的产业,一夜之间,全部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