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那罐粗盐，见了底。
叶凝芷将最后一撮盐撒进汤里，看着空空如也的陶罐，心中已有了计较。
午饭时，她将汤碗推到苏暮雨面前。
“苏公子，没盐了。”
她的语气平静，只在陈述事实。
苏暮雨喝汤的动作未停，置若罔闻。
叶凝芷也不急。
“菜地里的菜长得很好，再过些时日就能吃了。”
“只是光有菜，没有油盐，终究寡淡。”
她凝视着他，那双眼睛在日光下显得格外明亮，藏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试探。
苏暮雨终于放下碗。
他的视线越过她，落在那片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菜畦上。
绿油油的叶片，透着一股蛮横的生命力，与这院中的死寂格格不入。
他沉默了许久。
最终，一个极轻的音节从他喉间溢出，算是默许。
叶凝芷的眉眼瞬间笑弯了，手脚麻利地收拾碗筷。
她知道，他又一次同意了。
……
通往山下小镇的路，叶凝芷走在前面，脚步轻快。
她身后，一抹红影不远不近地跟着。
那道属于杀手的气息笼罩着她，既是监视，也是无形的庇护。
她早已习惯。
镇上的喧嚣扑面而来。
包子铺的蒸气，货郎的叫卖，孩童的笑闹，混杂着人间的烟火气，让她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忽然，前方人群骚动，惊恐地朝两边退散。
一声粗野的喝骂，撕裂了街市的祥和。
“老东西！这个月的钱呢！”
砰！
一个卖菜的摊子被人一脚踹翻，青翠的蔬菜滚了一地。
头发花白的老翁跪倒在地，满是褶皱的脸写满哀求。
“王大爷，这几日生意不好，您宽限两天……”
被称作“王老虎”的男人满脸横肉，一脚踩在老翁的手背上，狠狠碾压。
“宽限？”
“你这条老命，爷爷给你宽限吗？！”
他身后的地痞狞笑着，堵住了所有去路。
镇民们纷纷低头绕行，目光里有愤怒，有不忍，但更多的是恐惧。
苏暮雨的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这种腌臜事，他见过太多，与他无关。
他正欲示意叶凝芷离开，一转头，却发现她站在原地，没动。
她死死盯着那个王老虎，藏在袖中的拳头，指节捏得发白。
苏暮雨的眉头蹙起。
麻烦。
就在他准备强行带她离开的瞬间，叶凝芷猛地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将他拽到墙角。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急促又无比肯定的颤音。
“苏公子，别走！”
“就是他！”
苏暮雨的眼神冷了下去，以为她要多管闲事。
叶凝芷却抓得更紧，语速快得像连珠炮。
“我昨晚‘梦’里的一个片段……那个男人……”
她指向王老虎。
“他腰间挂的那块玉佩，上面刻着一只黑色的蝎子！”
“还有他身上的味道！和之前追杀我的人，一模一样！”
“黑色蝎子”。
“味道”。
这两个词，精准地刺入苏暮雨的脑海。
那是万蛊门的图腾。
那是万蛊门教众身上，独有的药草与毒虫混合的腥气。
他冰冷的视线，再次投向那个正在耀武扬威的王老虎。
这一刻，那不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街头恶霸。
而是一条主动送上门的，活生生的线索。
他停下了所有准备离开的动作。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剩下他审视猎物的目光。
他终于对叶凝芷吐出两个字。
“回去。”
他的话是命令，不容反驳。
调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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