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昌河的计划,听起来像个疯子的呓语。
“你把大家长的位置,当成了诱饵?”叶凝芷的语气里满是惊疑。
“这和把传国玉玺挂在城门上,有什么区别?”
“你在告诉所有人,来抢。”
苏昌河的嘴角,向上勾起一个饱含恶意的弧度,那双桃花眼里闪动着嗜血的兴奋。
“对啊。”
“不把这块最肥的肉亮出来,怎么知道谁是狼,谁是狗?”
他侧头,看向身旁沉默的苏暮雨,那目光里,竟有一种时隔多年的心照不宣。
“三大家族早就想动了,苏长天只是他们丢出来探路的第一颗石子。现在石子废了,他们总得亲自下场。”
苏昌河的声音压低,笑容森白。
“我放出消息,大家长重伤垂死,就藏在城西的废弃盐场。”
“他们会倾巢而出,打着‘营救’的旗号,来行‘灭口’的脏活。毕竟,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苏暮雨握着伞柄的手,指节微微发白,却稳如磐石。
他只问了一个词。
“人呢?”
“都在盐场,等着放一场盛大的烟火。”苏昌河的笑容彻底绽开,“要么,我们把他们全都炸上天;要么,我们自己变成一撮无人问津的灰。”
叶凝芷的心跳陡然加速。
这不是江湖仇杀。
这是暗河新旧两个时代的正面碰撞,一场决定无数人生死的豪赌。
赢,苏昌河登顶为王,苏暮雨斩断枷锁。
输,万劫不复。
…
夜,是吞噬一切的浓稠黑暗。
废弃的盐场里一片死寂,只有风的呜咽,卷起地上白惨惨的盐霜,飘荡飞舞。
苏暮雨和苏昌河并肩立于盐堆之顶。
玄衣如渊,红衣似血。
像是这片死寂中,最决绝、最鲜明的颜色。
“多久没一起动手了?”苏昌河忽然问。
“不记得。”苏暮雨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仿佛能与脚下的盐霜冻结在一起。
“我记得。”苏昌河却低笑了声,那笑意里藏着一丝遥远的怀念。
“为抢师傅床底的桂花酿,拆了厨房,被罚倒立抄门规。你当时骂我,出的馊主意。”
苏暮雨没有回应。
但叶凝芷能感觉到,他那紧绷如铁的身躯,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松动,仿佛记忆的冰层被敲开了一道裂缝。
突然,细碎的声响传来。
由远及近,由稀疏到密集,最终汇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潜行之音。
来了。
数十道黑影,从四面八方涌入盐场。
他们行动间悄无声息,迅速散开,组成一个巨大的绞索。
为首的三人,气息迫人,正是暗河苏、慕、谢三家的家主。
“苏昌河!你这狼子野心的叛徒!”慕家主声如炸雷,直扣罪名,“竟敢囚禁大家长!还不束手就擒!”
“慕叔叔,火气别这么大。”苏昌河懒洋洋地掏了掏耳朵,“我听闻大家长被你们这些老家伙藏匿于此,特地带暮雨来救人。看这阵仗……是准备杀人灭口,好篡位登基?”
“巧舌如簧!”谢家主眼神狠厉,直接挥手,“拿下!”
一声令下,杀机爆燃!
混战,瞬间爆发!
苏暮雨与苏昌河动了。
玄衣与红影,同时从盐堆顶端坠下。
他们不是跃下,而是如同两颗陨石,带着毁灭的气息,砸进了敌阵中央。
苏暮雨的伞剑,无声,无息。
剑光每一次闪动,都精准地切开一道咽喉,或刺穿一颗心脏。
没有多余的动作,他的剑法是为杀戮而生的最高效率。
苏昌河的长刀,则狂暴,凶悍。
刀风呼啸,卷起漫天盐霜,每一刀都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是属于王者的征伐。
这是他们反目多年后的第一次联手。
没有交流,没有对视。
但那份深植于骨血的默契,却从未消减分毫。
苏暮雨一剑刺向一名长老咽喉,另一名长老已从侧面阴险偷袭。
他不闪不避,剑势更疾。
他知道,苏昌-河的刀会到。
嗤!
一道霸烈的刀光横扫而至,逼得偷袭者狼狈格挡,而苏暮雨的剑,已然洞穿了目标。
苏昌河被三名高手围攻,刀光交错,险象环生。
下一瞬,苏暮雨的伞剑化作一片细密的雨丝,以匪夷所思的角度切入战团,精准地刺在三人招式衔接的空隙。
合围之势,瞬间瓦解。
他们像一台被重新激活的杀戮机器,在人群中掀起血色的风暴。
叶凝芷站在高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懂招式,但她能看见死亡的轨迹!
在她的视野里,整个战场被无限放慢,每个人的内力流转,下一个动作的意图,转瞬即逝的破绽,都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苏暮雨!左侧三人,下盘!”
她用尽全力嘶喊。
激战中的苏暮雨没有任何迟疑,剑锋陡然下沉!
三道血线飙射而出,三名苏家长老捂着大腿,发出凄厉的惨嚎,轰然倒地!
“苏昌河!房顶!弓箭手!”
苏昌河头也不回,长刀反手向斜上方猛然劈出!
凌厉的刀气破空。
一道黑影应声从房顶栽落,心口处,插着一柄被刀气震断的短刃。
叶凝芷的声音,成了这片杀戮场上的唯一神谕。
每一次开口,都预判了杀招。
每一次提醒,都逆转了生死。
三大家族的长老们彻底被打懵了。
他们惊骇地望向高处那个衣袂飘飘的女子,一种荒谬而刺骨的恐惧,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那是什么怪物?
她怎么可能看穿所有人的动作!
她就像一只悬在天上的眼睛,冷漠地俯瞰着一切,所有的阴谋和杀机在她面前,都成了透明的笑话!
他们终于明白。
今晚最大的变数,不是苏昌河,也不是苏暮雨。
是这个女人!
“先杀了那个妖女!”
慕家主双目赤红,那声嘶吼,充满了被恐惧扭曲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