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衣人被剑气余波震得五脏翻腾,一口腥甜涌上喉头。
他强行咽下,踉跄起身,眼中满是无法理解的惊骇。
“你……怎么可能发现我?”
他的声音在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身为慕家第一高手的自信,被这一剑彻底击碎。
苏昌河没理会他的问题。
他信步走去,两指夹住钉入山岩的剑身,轻轻一抽。
“铮——”
寸指剑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脱石而出,不见半点尘埃。
他将短剑在指尖抛了抛,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意,又回到了嘴角。
“慕白。”
苏昌河的目光落在那张煞白的脸上。
“慕家年轻一辈的剑,居然用来干听墙角的勾当。”
“你们家主,还真是会用人。”
慕白的脸颊肌肉抽动,屈辱感让他握紧了拳。
苏昌河像是没看见,自顾自地把玩着寸指剑,话锋一转。
“至于我怎么发现你……”
他停顿了一下,笑容里的戏谑几乎要溢出来。
“因为,让你等在这里的消息,就是我放出去的。”
这句话,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慕白脑中炸开。
他眼底的光,瞬间碎了。
“你……”
“嘘。”
苏-昌河竖起一根食指,抵在自己唇边,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童。
“咱们三家,现在不是盟友吗?”
“既然是同族,有好戏,自然要一起看。”
他嘴里说着“同族”,眼神却冰冷得像在看一个死人。
慕白彻底僵住了。
他接到的密令,是苏家有变,在此监视苏昌河与苏暮雨,伺机夺剑。
可现在……布局的人,竟然就是局中的棋子!
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他不仅在算计自己的兄弟,更在算计整个暗河!
……
与此同时。
江南,荒野。
篝火烧得正旺,橘红的火星在夜风中飞舞,旋即熄灭。
萧凝芷坐在火堆旁,素白的长裙在地面铺开,像一朵不染尘埃的雪莲。
她手中拿着一根枯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火焰。
跳动的火光,让她清绝的脸庞忽明忽暗。
她对面,唐怜月盘膝闭目,膝上横着那柄从不离身的软剑,整个人如同一尊沉入黑暗的石像。
“我们还要多久?”
萧凝芷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风声与柴火的噼啪声。
唐怜月睁开眼。
那双眼睛里没有活人的光彩,只有一片死寂的灰。
“明日,便到。”
他的声音艰涩,像被砂纸磨过。
萧凝芷拨弄火焰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清冷的目光落在唐怜月脸上,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像是讥诮,又像是了然。
“你很清楚。”
“从江南到北境,你第一次来,却把时辰算得如此精准。”
萧凝芷的语气很轻,每个字却都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唐怜月的戒备。
“你知道暗河大家长的位置。”
她用的是陈述,而非疑问。
唐怜月沉默了。
摇曳的火光,在他刀削般的侧脸上投下更深的阴影。
萧凝芷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寒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谁告诉你的?”
这个问题,仿佛抽干了唐怜月全身的力气。
他的手指在剑鞘上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是内心剧烈挣扎的体现。
与暗河的杀手合作,是唐门的耻辱。
何况,对方还是害死他师叔的凶手组织的一员。
但复仇的火焰,早已将他的骄傲与原则焚烧殆尽。
为了能亲手手刃仇敌,他别无选择。
唐怜月终于停止了动作,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抬起头,直视着萧凝芷探寻的目光,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两个词。
一个称号。
一个名字。
“送葬师。”
“苏昌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