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几事（6）

东海城拍卖场内，光线朦胧，空气里浮动着香料与旧书本混合的特殊气味。拍卖师清亮的声音在穹顶下回荡，一件件或流光溢彩或古朴内敛的拍品被依次呈上，引来台下阵阵私语与竞价声。

霍雨浩静坐于后排角落，一袭黑衣几乎隐没在阴影之中。他冰蓝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过又一件以高价成交的珍稀金属，指尖无意识地轻敲着扶手，似乎在等待什么。

终于，当一株通体碧绿、叶脉间恍若有光华流转的“天青藤”，以及另外几样散发着纯净能量波动的天材地宝被推上台时，他敲击的动作停了下来。

拍卖师尚未完全报出起拍价，一个清冷的声音便清晰地穿透了现场的嘈杂：

“这些，我全要了。”

霎时间，所有目光都汇聚而来。只见霍雨浩缓缓起身，周身气息虽刻意收敛，但脚下倏然亮起的七枚魂环——两黄、两紫、三黑，最佳配比的魂圣强者象征——足以让整个会场瞬间鸦雀无声。

他并未多看那些惊疑不定的目光，手中不知何时已多出一个沉甸甸的绒布袋，随手掷于面前的桌上。袋口微松，倾泻出的并非是当下通行的联邦纸币，而是数十枚金光灿灿、铸造精美的金魂币。

在日月联邦时代，金魂币虽非主流货币，但其本身贵金属的价值及其所承载的、源自万年前的厚重历史与贵族象征意义，使其依然在高层场合拥有极高的认可度和地位。这一袋金魂币的价值，远超台上那几样天材地宝的估价。

拍卖行的工作人员显然训练有素，在短暂的惊愕后，一位主管模样的人立刻快步上前，态度恭敬至极：“尊敬的魂圣大人，请您稍候，我们立刻为您办理。”

霍雨浩微微颔首。他自然知道流程，对方多半还会附赠一张象征尊贵身份的会员卡，以期留住这位实力与财力都深不可测的客人。但他对此毫无兴趣。

手续迅速办妥，一枚储物戒指被小心地递到他手中，里面正是方才拍下的所有药材。霍雨浩以精神力稍加探查，确认无误后，将戒指戴于指上，转身便走，没有丝毫停留，将身后一切的窃窃私语与探究目光尽数隔绝。

返回传灵塔时，升灵台的试炼尚未结束。舞长空抱臂立于巨大的光屏前，专注地观察着内部学员们的表现。霍雨浩悄然走近，并未出声。

然而，舞长空还是察觉到了，他冰蓝色的眼瞳微转，目光精准地落于霍雨浩新戴上的那枚储物戒指上，其上一丝未散的天材地宝独有的能量波动，未能逃过他的感知。

“看来，你已为他们备好了前路。”舞长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但其中并无疑问，唯有陈述。假期中唐舞麟实力的突飞猛进，其资源来源，他早有猜测。

“嗯。”霍雨浩并未否认，视线也投向光屏。屏幕上，唐舞麟正与一头强大的魂兽激战，其右掌偶然挥击间，隐约闪过一丝暗金色的异芒。

（外附魂骨……暗金恐爪熊……这升灵台竟能模拟出如此接近真实的存在，甚至赋予这等机缘？）

霍雨浩心中掠过一丝惊异，但这惊异很快便化为沉思。

（其运作原理，或许与传灵塔缔结魂灵、人造魂环的本质有相通之处，皆是对魂兽力量本源的某种转化与再现……）

数小时后，霍雨浩位于传灵塔的教师宿舍内。

水汽氤氲，弥漫着草药特有的清苦香气。霍雨浩正将几样刚刚拍得的珍稀药材投入注满热水的浴缸中，药力遇热水迅速化开，将一池清水染成淡淡的翡翠色。

他转过身，看向一旁因他的话语而彻底僵住的叶星澜。

“我帮你脱，还是自己来，选一个。”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就像在询问今日的剑法练得如何。

叶星澜的大脑仿佛被一道冰锥击中，瞬间一片空白，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她完全误解了霍雨浩的意思，只觉得心跳如鼓擂，连呼吸都忘了。

霍雨浩见她半晌没有回应，也不催促，只是淡然地将身体转了过去，背对着她，同时将那枚储物戒指递向她的方向。

（此类淬炼筋骨、易筋洗髓的灵物，药效虽强，但过程往往伴随污秽排出，需及时清洗。与当年服用玄水丹后的情形类似……提前置于浴缸中，是最稳妥高效的方式。）

然而，叶星澜脑中浮现的却是全然不同的画面。她只见师父递来戒指，又提及“脱衣”，思维早已跑偏到九霄云外。

“师…师父……”她声音细若蚊蚋，几乎听不见，“真…真的必须要这样吗……”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因极度紧张而剧烈颤抖着，“但…但如果…是师父的话……也…也不是不……”

“哼。”一声极轻的、带着些许无奈的低哼从霍雨浩喉间溢出。即便他情商再如何迟钝，此刻也终于反应过来这小徒弟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他强压下转过身去给她额头一记弹指的冲动，心念微动，精纯的魂力轻柔溢出，如无形之手般托起叶星澜，在她下意识的惊呼声中，熟练而快速地为她褪去外衣，只留贴身里衣，随即稳稳地将她放入温度适中的药浴之中。

“年纪轻轻不要想太多。”霍雨浩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丝训导的意味。他魂力再动，隔空拧开了水龙头，让热水缓缓补充，“女孩子的清白重于山岳，怎么可以轻易给别人看？”

“即便…是师父您……也不行吗？”浴缸里，叶星澜将半张脸埋入药液之下，声音模糊，带着羞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霍雨浩没有回头，强大的神力与精神力却已开始在他周身流转，于虚空中勾勒构建着复杂无比的魂环符文，一心多用对他而言毫无困难。

“嗯，我也不行。”他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声音透过水汽传来，清晰而肯定，“这份珍重，当留予你未来的……一生挚爱。”

话音落下，霍雨浩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万千身影如浮光掠影般掠过他的心头，最终，定格为一道手持黄金龙枪、拥有粉蓝色长发的绝美身影。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怅然若失萦绕心头，悄然弥漫。

浴缸中，叶星澜服下的药草开始发挥效力，一股温和却强大的热流自丹田化开，涌向四肢百骸。在沉入定境前的最后一瞬，她脑海中浮现的，却依然是霍雨浩那双深邃如星海的蓝色眼眸。

（一生…挚爱吗……）

这个念头伴随着叶星澜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最终沉入温暖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