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几事（9）

人声鼎沸的魂师大赛看台上，霍雨浩与舞长空并肩而立，俯瞰着下方如火如荼的赛场。各色魂技光华交织碰撞，激起观众席上一阵阵热烈的欢呼。

霍雨浩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激烈的比赛上，他视线微转，落在了不远处史莱克学院代表队的方向。他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白衣胜雪、气质冷峻的舞长空，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指向一位身着墨绿色史莱克教师制服、白发挽起、神情专注观赛的女子。

“舞老师，你看那边……史莱克这次的带队老师，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你的师妹，沈熠吧？”霍雨浩的声音不高，恰好能让舞长空清晰听到，却又融在周遭的嘈杂声中，不至于惊扰他人。

舞长空身形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冰蓝色的眼眸顺着霍雨浩所指的方向望去。当看清那抹熟悉的侧影时，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深知霍雨浩此言并非单纯指认，更是在提醒自己一个早已存在的事实——霍雨浩此行东海城的目的之一，便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将他带回史莱克。

“多好的机会啊，”霍雨浩索性在看台上坐了下来，姿态悠闲，语气中的打趣意味更浓了几分，“故人近在咫尺，不去见一见？叙叙旧也是好的。”

舞长空收回目光，眼帘低垂，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仿佛掩去了些许复杂的情绪。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我早已说过，待舞麟他们从东海学院毕业，我自会与你返回史莱克。至于沈熠……她的性子我了解。若此刻相见，她定然有无数问题要问，而我……尚未准备好如何应答。”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冰蓝色剑柄，似乎陷入了某些尘封的回忆。

“呵呵……”霍雨浩低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可惜啊，舞长空，今日这面，见或不见，恐怕由不得你了。”

舞长空闻言一怔，尚未反应过来，便觉一股精妙绝伦的空间之力瞬间包裹周身。周围的景象如同水波般荡漾扭曲，看台的喧嚣声浪仿佛被瞬间拉远又骤然逼近！待他眼前景物再次清晰定格时，骇然发现自己已被霍雨浩拽着衣袖，凭空出现在了沈熠的面前！

这一切发生得悄无声息，毫无魂力剧烈波动的征兆，甚至连近在咫尺的其他观众都未曾察觉异常。

“你的实力……果然又精进了许多。”舞长空稳住心神，第一时间感受到的并非尴尬，而是对霍雨浩深不可测实力的震惊。他清晰地感知到，霍雨浩体内的魂力磅礴如海，已然稳固在了魂斗罗的层次，甚至更强。而这般举重若轻、瞬息即至的空间传送手段，他从未在其他人身上见识过，这已远超寻常魂技范畴，近乎于对规则的理解与运用。

霍雨浩只是微微一笑，并未解释。这手短距离精准传送的小技巧，源于他研究安倾墨那座空间法阵的启发，再结合自身早已凝聚的空间魂核稍加改良而成。效果便是如今日这般，无需再撕裂空间造成巨大动静，便能于方寸之间实现精准挪移，隐蔽而高效。

正全神贯注关注赛场的沈熠，被眼前毫无征兆突然出现的两人惊得猛地站起身。当她看清来者面容时，平日里冷静自持的她，竟也忍不住失声惊呼：“唐老……！还有……师兄？！！”

听到“唐老”这个称呼，霍雨浩嘴角不由得轻微抽搐了一下，额头上仿佛垂下几道黑线。他几乎瞬间就锁定了“罪魁祸首”——八成是云冥那小子！定是他在学院内听说了先前有人在食堂模仿灵冰斗罗霍雨浩的事迹后，觉得有趣，便将“唐老”这个带着几分戏谑的尊称在海神阁宿老乃至娜儿面前传播开来，以至于连沈熠都知道了这个名号。

尽管对这个称呼颇为无奈，霍雨浩此刻却选择保持沉默。他向后稍退半步，将空间留给了这对久别重逢的师兄妹，目光温和地注视着他们。

“师兄……”沈熠的眼眶几乎是立刻便红了，积蓄多年的思念与担忧顷刻决堤。她再也顾不得场合，上前一步便扑入舞长空怀中，泪水迅速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你不在史莱克的这些年，我和师父他老人家……我们都很想你……师父他常常念叨你……”她的声音哽咽，带着难以言喻的委屈与牵挂。

舞长空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精神一阵恍惚。沈熠的泪水与话语，仿佛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昔日史莱克学院中，他与龙冰、沈熠、云川念等人一同学习、修炼、嬉笑的时光，那些清晰又遥远的画面历历在目。

他抬起手，迟疑了片刻，最终并未推开沈熠，只是任由她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袖，宣泄着积压已久的情绪。他唇瓣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安慰的话，或是解释这些年的离去，但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过了好一会儿，沈熠的情绪才稍稍平复。她松开舞长空，用手背胡乱擦去脸上的泪痕，抬起头，用一双依旧泛红却充满期盼的眼睛望着他，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师兄……跟我回史莱克，好不好？大家都很需要你……”

然而，舞长空在她期盼的目光中，沉默地、却异常坚定地向后退了一小步。这细微的动作，仿佛一道无形的鸿沟，瞬间让沈熠眼中燃起的希望之火黯淡了下去，让她清晰地认识到，眼前的师兄，心意并未改变。

“抱歉，沈熠。”舞长空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错辨的决绝。

沈熠猛地转过头，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静立的霍雨浩，急切地道：“唐老！您……”她希望这位在海神阁中地位尊崇、且能将师兄带来她面前的“宿老”，能在此刻帮她劝说，甚至动用力量带回舞长空。

霍雨浩迎上沈熠满是希冀与无助的目光，缓缓地、却同样坚定地摇了摇头。

“抱歉，沈熠。”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无法强行替他做出选择，也不能违背他的意愿带他离开。这是他的路，需要他自己走完。”他话锋微顿，给出了一个明确的承诺，“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两年半后，待东海学院这边的事务了结，他一定会回到史莱克。这是我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