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几事（11）

天海联盟大比最终以霍雨浩那震撼全场的强势出手画上句号。自那日后，他便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彻底从公众视野中消失了整整三年。然而，关于他的传说，却在魂师界口耳相传中愈演愈烈，愈发神乎其神。

茶楼酒肆间，常有说书人醒木一拍，唾沫横飞地描绘着当日景象：

“嘿！您猜怎么着？那位相貌酷似万年前灵冰斗罗的神秘魂圣，眼见情势不对，脚下‘唰’地一下——可不是寻常魂环，而是整整七个血红血红的十万年魂环啊！”

“刹那间，天地变色，极致的寒意笼罩全场！甭管你是魂帝还是魂圣，在场所有高手有一个算一个，顷刻间全被冻成了冰雕，动弹不得！真真是弹指间强敌灰飞烟灭！”

……

东海学院内，霍雨浩的临时居所。

霍雨浩听着帝天复述坊间传闻，面上不禁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摇头轻声道：“这……传得未免也太夸张了些。”

“夸张？”帝天冷哼一声，他那头漆黑如墨的长发无风自动，一双金色的竖瞳微微收缩，流露出明显的不悦。他此行前来，沿途确实无数次从那些“说书人”口中听到各种添油加醋的版本。 更让他耿耿于怀的是，自打银龙王古月娜选择跟随霍雨浩后，他收到主上直接指令的次数就屈指可数。最近的一次，竟是令他采集各类魂兽的血液，以供霍雨浩研究之用。这让他这位魂兽一族明面上的最强者、星斗大森林的实际统治者，心头难免淤积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这份不满自然是冲着霍雨浩的，但对于执行主上旨在复兴魂兽的任何计划，他绝无半分怨言。

“况且，”帝天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扫过霍雨浩，“你真实的魂环配比，恐怕比那些凡人口中臆想的‘七个十万年魂环’还要离谱得多吧？”他动作略显僵硬地从他那件看似普通却隐含空间波动的大衣内里，取出一个个密封严谨的试管，小心翼翼地放置在霍雨浩的实验桌上。试管内，各色魂兽的血液泛着不同光泽，隐隐散发出强弱不一的能量波动。

霍雨浩沉默地坐下，没有接帝天关于魂环的话茬。他只是默默地拿起一支滴管，指尖流转起一丝极其微弱的七彩神力，开始专注地对试管内的血脉样本进行提取和分析。他的动作精准而高效，全副心神都沉浸其中。

“啧，”帝天见霍雨浩不理睬自己，感觉有些无趣，便主动寻找话题，“你倒是沉得住气。”

霍雨浩这才稍稍停下手头的工作，抬眼看向他：“我需要集中精神分离血脉，帝天。而且，既然你都说了我的魂环配比夸张，那我还有什么可反驳的呢？”他的语气平静无波。

就在这时，霍雨浩做出了一个出乎帝天意料的举动。他并未继续实验，而是挥手之间，在身旁悄然开启了一扇弥漫着奇异灰雾、散发出深邃死寂与微弱生机诡异交织气息的大门——那是通往亡灵半位面的入口。 他起身，迈步欲入，却在踏入前回头看了帝天一眼。

“跟我来，帝天。”说完，他率先转身步入了那片灰雾之中。

帝天略一迟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但转念一想，既然主上选择信任此人，自己又何需过多犹豫？他终究迈开了脚步，紧随霍雨浩之后，跨入了那扇通往未知的大门。

然而，门后的景象，却让这位见多识广的金眼黑龙王也怔在了原地，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这与他认知中、以及霍雨浩描述中所了解的那个万年前的“亡灵半位面”截然不同！ 他所知的，是那个只有无尽死寂、苍白骸骨、浓郁死亡气息以及被伊莱克斯净化后残留的光明神圣力的荒芜半位面，几乎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但此刻映入他眼帘的，虽然依旧可见大量的亡灵生物在远处游荡，执行着某种秩序，然而大地之上，竟零星地开始点缀着些许顽强的、散发着微弱生命能量的奇异苔藓类植物！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精纯的亡灵能量，这是亡灵生物存在的根基，但与此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柔和而持续散发的生命气息竟也与死亡和谐共存着！这股生命能量的源头似乎遍布整个位面，支撑着这种不可思议的转化。

“这……这里是你之前那个半位面？”帝天好不容易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在他愣神的短短几分钟内，脑海中已然飞速设想了无数种彻底改造、利用这个位面的可能性——或许将其转化为魂兽一族的又一个庇护所？尽管他知道霍雨浩未必会允许他肆意妄为，但这并不妨碍他在脑海中畅想魂兽一族可能的光明未来。

“嗯，”霍雨浩的声音传来，他正悬浮在半空中，示意帝天跟上，“这三年来，发生了一些变化。我将‘生灵守望之刃’与这个半位面的核心融合了。” 他一边说，一边引领着帝天在这个变得既熟悉又陌生的位面中缓缓飞行。

帝天紧随其后，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下方。确实，许多亡灵生物似乎发生了一种缓慢的、本质上的蜕变，它们不再仅仅散发着纯粹的死亡波动，其魂火或躯壳上，竟然开始缠绕上一丝极其微弱的、代表生机的绿意。

飞行中，霍雨浩补充道：“融合的过程很艰难，生灵之金蕴含的庞大生命力量几乎与这里的死亡能量发生剧烈冲突。我花费了很大精力才找到平衡点，让它们开始缓慢融合、共生。现在看来，这个方向是对的。”

望着这死与生奇迹般共存的景象，感受着那虽然微弱却顽强蔓延的生命气息，帝天沉默了许久，最终化作一声复杂的叹息：“看起来……主上的选择，或许是对的。” 尽管霍雨浩所做的一切，无疑对魂兽一族极为有利，但一想到这一切竟是由一个人类——一个在他看来本该是“小辈”的人类——所主导和实现，他心中便不禁涌起万千感慨，那是一种混合了钦佩、无奈和些许释然的复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