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羡手中的茶盏突然炸裂。碎瓷嵌入掌心时,他想起昨夜沈清荷的泪——原来那滴泪不是示弱,而是淬毒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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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盐运司的晨钟撞破雾霭时,二十艘乌篷船正悄然泊入漕河码头。
船身吃水极深,舱底压着的却不是盐包,而是郦五娘从暹罗商队换来的孔雀石——这些碧色矿石经沈家秘方淬炼,能析出比官盐雪白三分的细盐。
郦五娘卯时三刻开市,盐价压到官盐七成
郦五娘将算盘拨得噼啪响,指尖点在漕河舆图上
郦五娘杨氏盐铺在城东有十二间,我们要让他们连仓底的老鼠都饿死
沈清荷抚过船舱内新制的盐引,朱砂印鉴下藏着郦五娘仿造的盐运司官印。
晨雾漫进舱内,将她素白的面庞晕得模糊
沈清荷杨老爷今日必会去盐运司施压,我们只有半日时间
河风突然灌入船舱,杨羡的声音混着水腥气席卷而来
杨羡半日?沈姑娘未免小瞧了我父亲。
他斜倚在舱门边,蟒纹箭袖沾着晨露,手中抛接着一枚青玉盐符——那是昨夜从盐运使书房盗来的调令。
沈清荷瞳孔微缩,郦五娘的袖箭已对准他咽喉。
郦五娘杨公子是来大义灭亲,还是分一杯羹?
郦五娘冷笑。
杨羡将盐符掷在案上,符身"急赈"二字在晨曦中泛着血光
杨羡扬州今春遭涝,用赈灾名义运盐可免三成税银
他突然掐住沈清荷腕骨,逼她看向漕河上渐亮的天空
杨羡我要你们今日抛售的盐,全用这个名头
沈清荷腕间的红珊瑚串珠硌得生疼,忽然想起那夜佛堂染血的《地藏经》。
她挣开桎梏,将盐符推回杨羡面前
沈清荷杨公子想要什么?
杨羡我要你亲口承认——
他俯身时玉冠擦过她耳坠
杨羡沈家的债,杨家还不清
辰时的盐市比庙会还喧闹。扛着扁担的脚夫、挎篮的妇人将"沈氏盐铺"围得水泄不通,青石板上撒落的盐粒被踩出咯吱脆响。
官盐每斗二百文的木牌旁,新挂的竹牌墨迹未干:赈灾义盐,百四十文。
老盐商这盐比官盐还白
老盐商捻起一撮细盐,舌尖轻舔后脸色骤变
老盐商是沈家的水云盐!
人群霎时沸腾。当年沈家水云盐名动江南,却在灭门后绝迹江湖。
不知谁喊了句“沈家后人回来了”,排队的长龙顿时扭成狂蛇。
对面杨氏盐铺的伙计急得跳脚,掌柜的扯着嗓子喊“今日特价百五十文”,却被烂菜叶砸了满脸。
穿褐衣的托儿混在人群里叫嚷:“杨家的盐掺沙!上月在城东吃死过人!”
二楼茶肆,杨父捏碎青瓷盏。他看着自家盐铺门可罗雀,对面却连门槛都被踩塌,牙缝里挤出冷笑
杨父好个赈灾义盐……羡儿,你怎么看?
杨羡把玩着茶盖,盖顶描金的貔貅缺了只眼
杨羡父亲当年教过我,断人财路……
他忽然将茶盖弹向窗外,瓷器碎裂声惊起檐下灰鸽
杨羡当诛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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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的更鼓闷在雨云里。沈清荷蜷在盐仓梁上,看着郦五娘带人将假账本塞进杨氏盐铺的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