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畔的菩提树在云霭中舒展着翡翠般的枝叶，青璃跪坐在玉阶前，望着枝头那颗日渐红润的灵果出神。三千年了，这颗被天尊用精血浇灌的仙胎终于要成熟，可她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越过果实，望向远处踏云而来的银发帝君
"帝君今日又去凌霄殿与天尊论道了。"
仙娥们躲在云柱后窃窃私语，青璃拢了拢素白广袖，看着元阳帝君玄色金纹的衣摆掠过瑶池水面。他额间朱砂映着眉心剑纹，似淬了寒霜的眉眼却在对上枝头灵果时，掠过一丝戏谑的笑意
青璃慌忙低头，耳畔金铃轻响。百年前帝君醉酒提笔，在灵果上画出滑稽笑脸时，她正躲在树后擦拭晨露。那支沾着玄天墨的狼毫笔尖，分明在她藏身的枝桠停留过一瞬。直到现在她都记得帝君身上混着松雪气息的酒香，还有他指尖拂过叶片时，自己骤然收紧的灵脉
"青璃仙子，帝君又往这边来了！"
司露仙童的惊呼让她手抖，玉壶里的甘露险些洒在千年冰蚕丝织就的裙裾上。她仓促回身，正撞见元阳帝君将酒壶抛入云海，玄天笔在指间转出冷冽银光
"天尊既要本君应劫，何须编排这些罪名。"
帝君冷笑声惊起一池锦鲤，青璃这才发现他身后跟着十殿仙官。当那道目光扫过菩提树时，她慌忙捏诀隐去身形，却听见自己胸腔里轰鸣如雷的心跳
夜半值守时，青璃总爱倚着树干听灵果絮语。这枚被天尊剥离七情六欲的仙胎，却意外沾染了帝君画下的墨迹，近来愈发活泼好动。此刻灵果正簌簌抖着枝叶，将三日前帝君与天尊争执的情形说与她听
他说
“三界既容不得本君，何不将你这宝贝女儿一并舍了。"
灵果学舌时的奶音让青璃忍俊不禁，指尖抚过果皮上褪成淡青的墨痕。忽有阴风掠过池面，她警觉抬头，正见一条赤瞳银角的灵蛇蜿蜒游向醉卧树下的身影
"帝君当心！"
惊呼脱口而出的刹那，灵果突然剧烈震颤。青璃眼睁睁看着红艳艳的果实挣脱枝蔓，裹挟着千年灵力直直坠下。玄色衣袂翻飞间，元阳帝君抬手接住灵果的瞬间，那条魔念所化的毒蛇在仙气中灰飞烟灭
"帝君醉酒误摘仙胎！"
不知是谁的惊叫划破瑶池寂静。青璃跪在冰凉的玉砖上，看着玄天圣母的九霄绫缠上帝君手腕。他怀中的灵果泛着懵懂红光，墨画的笑脸在仙雾中若隐若现
"本君若非要走这一遭..."元阳帝君忽然抬眸望向她藏身的云霭，青璃呼吸一滞，看到他唇角勾起从未有过的温柔弧度，"总该带些有趣的玩意儿。"
天刑台罡风骤起的刹那，青璃不顾仙规捏碎传音玉符。她看见帝君广袖翻卷将灵果拢入怀中，看见十殿仙官惊呼着扑向轮回井，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自己被剥离仙骨时纷扬如雪的素白裙角
"仙子青璃擅离职守，私纵仙胎，当堕轮回！"
玄天圣母的判词裹着雷霆落下。她在剧痛中轻笑，任由破碎的灵识追着那道玄色身影坠入凡尘。最后一丝清明消散前，仿佛听见灵果在帝君怀中发出清越鸣响，三生石上隐约浮现"沐清歌"与"苏易水"的名讳
瑶池的菩提树依然在云海中婆娑，只是再无人知晓，那个总爱躲在树后偷看帝君的白衣仙子，曾用三千年晨露浇灌出一段因果。而今红尘万丈，被墨迹点化的灵果即将开启命定的劫数，而追着星光坠落的仙子，终究把未说出口的倾慕，化作了来世相逢时的一眼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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