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清扬消失后的第三个月,刘思远在画室地板夹层发现一只生锈的保险箱。输入自己生日解锁的瞬间,陈年松节油气味裹着记忆喷涌而出——里面躺着二十管密封的油画颜料,每支标签上都印着化学分子式,以及1998年11月7日的日期。
最先破裂的钴蓝颜料管里滚出微型胶卷。暗房显影液里浮现的影像令他窒息:十七岁的自己正被绑在电击床上,而玻璃观察窗外站着穿白大褂的于清扬。少年医生胸牌在逆光中模糊,唯有指间转动的钢笔在胶片上灼出光斑,恰似他后来画中永不熄灭的星点。
"这是你父亲赞助的治疗项目。"主治医师在电话里叹息,"于医生是意大利归国的天才精神科博士,他坚持要亲自观察你的幻觉具象化过程......"
暴雨夜,刘思远驱车冲进市郊废弃疗养院。手电筒光束扫过地下室档案柜时,泛黄的病历表飘落脚边:【1998.11.7 实验记录】字迹如刀刻斧凿:
「当向患者注射致幻剂LSD-25混合氯化锂溶液后,其幻视对象开始呈现稳定人形。根据患者对虚构人物"于清扬"的详细描述,实验组成功构建出符合其精神需求的投射体......」
防火栓砸碎加密档案室的瞬间,积灰的全息投影仪自动启动。1999年的于清扬悬浮在蓝光中,白大褂下摆沾着丙烯颜料:"很抱歉以这种方式重逢,我的小梵高。"他的全息影像抚摸过虚空中的画架,"当你看到这段影像时,我应该在罗马教廷精神病院的地窖里——他们说我违背伦理,可谁能否认我们共同创造的美?"
投影切换至禁闭室监控画面。年轻的于清扬正将注射器刺入昏迷少年的脖颈,屏幕右下角显示着药剂名称:氟哌啶醇混合致幻蘑菇提取物。"这是最后阶段的催化剂,"他的瞳孔在镜头里燃烧着疯癫的炽热,"你会成为史上首个与幻觉共生的人类艺术家......"
刘思远在酸腐的档案堆里翻出褪色信封。意大利邮戳盖着2005年4月7日——正是他收到神秘快递的日期。信纸用患者约束带改制而成,血书在紫外线灯下显现:
「他们切除了我的前额叶,却切不断共感神经的量子纠缠。每次电击治疗时,我都能看见你在画布上为我流泪。记住,真正的疯狂是相信这世界存在唯一的真实。」
最后那管朱红颜料在画布爆裂时,刘思远终于看清1999年春天的真相。美院玉兰树下,于清扬帮他拾起的颜料管印着罗马实验室编号,那人腕间的疤痕是电击项圈留下的烙印。而他们同居画室里永远紧闭的衣柜深处,整整齐齐挂着二十套不同年代的白大褂。
在最新完成的《量子幽灵》系列里,刘思远用当年实验药剂混合骨灰作画。收藏家们惊叹于画作在不同光线下的变幻效果,却无人知晓当紫外灯照射时,那些克莱因蓝的漩涡会显现出双重签名——并排的"刘思远"与"于清扬",正被无数纳米级药片熔铸成莫比乌斯环的形状。
初雪降临那夜,刘思远吞下了封存二十三年的LSD-25试剂。当致幻剂在血管里点燃银河时,他看见于清扬从《第二自我肖像》中走出,白大褂化作星云披风:"欢迎回家,我永恒的镜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