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按钮的金属边缘凝结着冰霜，林秋的指尖在-18层标识上停留的刹那，轿厢顶部的白炽灯突然变成暗红色。腐烂的甜腻气息从通风口涌出，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味道与三天前收到的求救信如出一辙。
"叮——"
楼层显示屏爆出电火花，轿厢猛地下坠时，林秋抓住生锈的扶手。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轿厢四壁的仿木饰板片片剥落，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寻人启事。1988年的印刷体与2023年的全息投影交错重叠，每张照片都在渗出淡黄色组织液。
当震动停止时，头顶的灯管滋啦作响，照亮轿厢顶部倒挂的尸体。那具穿着90年代的确良衬衫的男尸突然睁开只剩眼白的双目，脖颈断裂处垂下的工作证写着：1999.07.16，锅炉房值班员王志强。
"死亡日期...1999年...7月...16日..."尸体的声带摩擦着空气，腐黑的手指抓向林秋的衣领。轿厢地板在此刻变得透明，下方堆积如山的骸骨同时仰起头，几百个声音在电梯井里共鸣：
"2004.11.03！"
"2015.08.22！"
"2027.05.19！"
最后那个尚未到来的日期让林秋寒毛倒竖，生存手册突然从背包里挣脱，悬浮在空中自动翻到第14页。原本空白的纸页浮现出由蛆虫组成的文字：【与尸体对话需支付时间货币，每次提问扣除对应寿命】。
最近的尸骸突然抓住林秋的脚踝，那是个穿着防化服的现代人，面罩里涌动着活体沥青状物质："问啊...快问妹妹的下落..."他的工作牌显示是2077年晨星危改项目组成员。
林秋的喉咙不受控制地振动
林秋"林夏在哪里？"
整座电梯井突然寂静，所有尸体齐刷刷举起右手。林秋感到心脏被无形的手攥住，腕表指针开始疯狂倒转。防化服尸体的面罩炸裂，沥青喷溅在轿厢内壁形成倒计时——00:07:19。
"在...衣柜...和...我们...在...衣柜..."尸体们的声音像老式收音机跳频般断断续续。电梯地板突然塌陷，林秋坠入尸堆时抓住一根肋骨，腐肉间的通讯器突然响起电流杂音
林夏"哥哥，别相信未来的人！"
那是妹妹十年前的声音。
当林秋挣扎着爬回轿厢，楼层按钮已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用血痂拼成的甲骨文。按下"申"字符的瞬间，电梯开始横向移动，轿厢外传来海浪拍打礁石的声响。显示屏亮起【忘川渡口】四个字时，裹着海藻的尸骸从门缝挤进来，它们的门牌号长在额头上。
"新来的摆渡人？"长满藤壶的尸骸递来青铜罗盘，"收下这个，就能看见..."它的话被突然插入轿厢的黑色锁链打断，锁链上挂着的管理员工牌写着：轮回科主任 王建国1988-2023。
生存手册爆出青蓝色火焰，将锁链逼退的瞬间，林秋瞥见工牌照片里的管理员——正是首夜遇见的金丝眼镜保安，只不过他的左眼变成了机械义眼。轿厢顶部突然裂开，灌入的腥咸海水中漂浮着妹妹的羊角辫发绳。
林秋抓住发绳时，无数记忆碎片强行涌入：
七岁的小夏被301室老太牵着手走向锅炉房；
15岁的自己在小区奠基仪式照片里看到穿长衫的老头；
23岁的妹妹在2077年的全息投影中朝他呼喊，胸口别着管理员徽章。
电梯轰然解体时，林秋坠入锅炉房的煤堆。1988年的日历挂在墙上，泛黄的报纸头条赫然是《晨星小区首任管理员王建国离奇自杀》。而他手中的2023年生存手册，正逐渐褪色成1999年版的《设备操作指南》。
通风管道传来孩童嬉笑，五个煤灰组成的小人从阴影里走出，抬着微型棺材唱诵："七月半，开鬼门，管理员换届要献魂..."棺材里躺着的锡纸人偶，穿着林秋今天的外套。
手机突然恢复信号，七条来自不同年份的短信同时弹出：
1999.07.16："别进锅炉房"
2023.08.12："烧掉指南"
2077.09.07："成为管理员"
林秋摸出口袋里的青铜罗盘，磁针正指向自己的心脏。锅炉压力表突然爆裂，飞射的玻璃碎片中，他看见三个时空的自己正隔着裂隙对视——少年举着蜡烛，青年攥着发绳，暮年者戴着管理员徽章。
当蒸汽弥漫整个房间时，1999年的操作指南封皮裂开，露出里面的管理员聘用合同。乙方签名处，林秋的姓名正被血丝自动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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