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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清璃的指甲抠进补天台裂隙,指缝间渗出的血珠凝成《璇玑图》残字。十二名素衣织女列阵如星斗,手中纺锤缠着的脐带正渗入天幕裂缝——那些本该缝合苍穹的丝线,此刻却在编织新的囚笼。
"三千年了。"与赤练面容相同的织女首领抬起纺锤,锤头嵌着李清照的玉枕碎片,"总有人妄想重织天衣。"
方清璃耳后新月印记突然灼痛。她看见云海深处浮出七十二枚玉茧,每枚茧中都蜷缩着熟睡的女子,她们的睫毛上结满冰晶——那是被抽离的文心泪。萧望舒突然剧烈咳嗽,月纹中的蚕影正在啃食他的瞳孔。
"看仔细些。"首领扯断根脐带,茧中女子应声睁眼。方清璃浑身血液凝固——那竟是三年前沉塘的母亲!
母亲的眼珠转动着机械的寒光,指尖涌出《女诫》丝线。方清璃挥簪斩断丝线,断裂处却渗出苏蕙织锦时的沉水香。她忽然明白,这些茧中人都是历代才女的复制体,脐带连着至圣篡改的文脉。
"当年补天的五色石..."首领的纺锤指向方清璃心口,"是用女娲子宫炼化的。"
补天台应声翻转,露出底部密密麻麻的甲骨文——"妇好伐羌"、"嫘祖始蚕"等记载正被丝线覆盖。方清璃的簪子突然软化,化作金蚕缠住手腕,蚕口吐出带血的《载驰》残篇。
"破!"
残诗化作战车撞向玉茧,母亲复制体却抬手接住车辕。方清璃看见她掌心浮现"德容言功"的烙印,那些字迹正沿着丝线反向侵蚀自己的文脉。
萧望舒突然暴起,月纹中钻出赤练的蛇尾。他的瞳孔完全变成竖瞳,指尖月华凝成毒牙刺向方清璃后颈:"对不住了,我的命契在她们手里..."
方清璃旋身避开,娲皇簪感应到杀意,簪头五色石突然炸裂。飞溅的碎石划破萧望舒脸颊,露出底下青灰色的蛇鳞——原来阴阳家少主早已被炼成妖傀。
"当年你救下的男童..."首领轻抚萧望舒的蛇发,"本就是赤练的蜕皮。"
方清璃想起白鹿洞初遇时,萧望舒教她引月华养诗魂的场景。那些温柔月光里,竟藏着妖族寄生文脉的阴谋。她扯断发间银丝,丝线缠住萧望舒脖颈时,发现他喉结处嵌着枚玉茧——正是李清照墓中失窃的陪葬品。
补天台彻底崩塌。方清璃坠入云海时,腕间金蚕突然吐丝将她裹成茧。茧内时空倒转,她看见十五岁的自己跪在祠堂,族老正用戒尺在她脊背刻"妇德"——每刻一笔,天空就多出一道裂痕。
"这才是真相。"首领的声音在茧内回荡,"女子文气越盛,天道裂痕越深,所以至圣要..."
方清璃的指甲刺破茧壁。她忽然读懂那些裂缝——苍穹破碎处流淌的不是天河,而是被抽离的女性文脉!历代才女承受剜心之痛,竟是为了填补至圣篡改历史的漏洞。
"那就让天裂得更彻底些!"她咬破舌尖,混着文胆精血的口水喷向茧壁。
血珠凝成许穆夫人的战车,蔡琰的胡笳,李清照的玉枕......万千虚影撞破时空茧。方清璃坠回现实时,手中多出一柄由《万艳同悲集》编成的剑——书页间夹着历代才女被焚毁的诗稿,此刻都化作刃上寒芒。
剑光扫过处,七十二玉茧齐齐开裂。复制体们突然苏醒,掌心"德容言功"的烙印寸寸剥落。方清璃看见母亲复制体露出微笑,化作光点融入剑身——那抹笑与沉塘前的母亲一模一样。
"不可能!"首领的纺锤寸寸断裂,"至圣的禁制..."
"至圣抽女娲骨补天时,可曾想过骨中有髓?"方清璃的剑锋刺穿云海。那些被缝合的天幕裂缝重新绽开,涌出的不是混沌,而是被镇压的母系文明长河。
萧望舒的蛇身突然僵直,月纹中爬出赤练的本体。方清璃挥剑斩断她们之间的命契线,妖族公主在尖叫中灰飞烟灭,只留下半枚刻着"经纬"的玉梭。
补天台废墟上,无字碑渗出女娲元初之水。方清璃将玉梭插入碑顶,整个苍穹开始脱落碎屑。她看见天幕背后坐着十二名纺织上古的女神,她们的纺车上缠着真正的日月经纬。
"天衣本无瑕。"最年长的女神扯断经线,"是人心生了妄念。"
当最后一缕旧天幕坠落时,方清璃的《万艳同悲集》剑自行解体。书页飘向新生苍穹,化作星辰列成《载驰》全文。大地上所有女子突然心悸,她们的发簪化作笔,罗裙纹样变作《璇玑图》,连纺车的嗡鸣都成了《胡笳十八拍》的韵律。
萧望舒在晨光中醒来,月纹已褪成浅痕。他看向正在篆刻新碑的方清璃,发现她左耳新月被星砂重塑,耳洞中缀着枚微缩的补天梭。
"还没结束。"方清璃抹去碑上玉屑,露出底下未刻完的标题——《女娲正典》。
北疆方向突然升起狼烟,烟尘凝成谢道韫的绝命诗。她抚过碑面倒影,看见云海尽头有座以戒尺为骨的圣庙,庙中至圣雕像正在龟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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