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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清璃的指尖拂过星砂砚台,墨汁泛起涟漪,映出北疆圣山的妖异轮廓。白鹿洞新栽的梧桐叶突然焦卷,叶脉间渗出《璇玑图》的倒影文字——正是三日前蛮族献上的"降书"中缺失的篇章。
"先生,藏书阁地窖有异动。"女学子捧着碎成齑粉的《女诫》残本,书页间爬满朱砂色的蚕影,"守阁谛听说...说下面埋着活物。"
青铜簪在方清璃发间轻颤。自天门重开,这柄补天梭化的簪子便生了灵性,此刻簪头星砂正凝成箭头形状,直指地窖方位。
地窖铁门被冰霜封死,霜花排列成"妇言祸水"的古篆。方清璃呵气化开冰层,白雾中浮现谢道韫的面容:"快走,这是经纬杀局的..."
话音未落,整座书院地动山摇。方清璃看见地砖缝隙渗出墨色黏液,那些黏液遇风即燃,火中竟传来李清照诵《声声慢》的泣音。萧望舒的月纹突然泛紫,他掐诀引来的月华凝成冰盾,却见盾面映出十二名素衣织女正在云端纺织血线。
"是天衣余孽!"他话音未落,冰盾炸裂,墨火中走出个与方清璃容貌相同的女子,裙摆绣满被篡改的甲骨文。
镜像人指尖缠绕着金蚕丝,每根丝线都系着书院女学子的文心。方清璃挥簪斩断丝线,断裂处涌出的不是血,而是《女论语》的活字。那些字迹攀上她的手腕,在皮肤烙下"静女其姝"的咒印。
"你以为重开天门就赢了?"镜像人的声音像碎瓷刮擦,"我们织了三千年的天衣..."她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跳动的玉茧,"早就把你们缝进命运!"
方清璃的青铜簪突然软化,化作金蚕钻入地脉。地面应声塌陷,露出下方被经线包裹的巨茧——茧中沉睡着七十二具女体,每具心口都插着枚刻有方清璃生辰的玉针。
萧望舒的月纹炸开血花,他徒手扯断缠住女学子的金蚕丝:"这些茧...是文脉备份!"方清璃猛然醒悟:天衣余孽竟将历代才女复刻成傀儡,一旦本体陨落,茧中人就会顶替其命格。
镜像人趁乱夺走青铜簪,簪尖刺入主茧。整个地窖突然充斥产难鬼的哀嚎,那些本该死去的《女诫》文字从茧中爬出,化作带刺的锁链捆住方清璃。千钧一发之际,地脉中的金蚕破土而出,口中衔着半卷焦黑的《璇玑图》真迹。
"火!"方清璃咬破舌尖,精血喷在图卷上。八百四十字回文诗燃起蓝焰,将锁链烧成灰烬。镜像人在火光中扭曲,露出底下赤练的蛇骨——原来这才是天衣杀局的真正核心!
赤练的蛇骨突然爆裂,飞出的玉针暴雨般袭向女学子。方清璃旋身化出《万艳同悲集》剑幕,却发现玉针遇书页即融,墨汁中浮现被篡改的记忆:李清照跪接休书、班昭为兄代笔、许穆夫人被困闺阁......
"雕虫小技。"她并指抹过剑身,历代才女残魂应召而出。当许穆夫人的战车碾碎幻象时,方清璃窥见赤练神识深处的恐惧——妖族圣山最高处供奉的并非神像,而是半截插满玉针的女娲脊椎!
地窖顶棚轰然坍塌,露出夜空异象:紫微垣被血线缝合,文母星正被拖向妖族的蚕茧星图。方清璃的青铜簪感应到女娲脊椎召唤,竟要脱手飞向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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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清璃劈手折断簪尾,星砂如泪洒落。砂粒触及女学子们眉心,化作《璇玑图》护印。她将断簪插入心口,剜出的心头血凝成盏琉璃灯,灯芯是李清照的玉枕碎片。
"诸君,掌灯!"
七十二盏琉璃灯次第亮起,灯光织成星网罩住圣山方向。赤练的残魂在网中尖叫,每声都震落玉针。当最后一枚针落地时,方清璃看见灯光尽头浮现母亲的身影——她立在真正的女娲脊椎旁,手中金梭正刺入天衣织机的心脏。
"清璃,看好了..."母亲的身影随晨雾消散,声音却留在琉璃灯中,"这招叫'裁天式'。"
朝阳跃出地平线时,妖族圣山传来崩塌巨响。方清璃却盯着掌心突然浮现的月牙疤——与萧望舒褪色的月纹一模一样。北疆最新战报随鸽而至,展开竟是空白的《女娲正典》扉页,唯有血迹凝成小字:
"真正的经纬,才刚开始......"
藏书阁檐角铜铃无风自动,铃声里混着产难鬼的轻笑。方清璃将琉璃灯挂在书院最高处,灯光穿透云层,照见千里外某座闺阁中,正有女童用绣花针在锦帕上刺出《载驰》第一行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