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桃溪河面泛着冷光。
叶瑾轩站在河边,刘烨剑斜插在身旁的泥土中,剑身映着微亮的天色,泛着淡淡的金芒。他的目光落在河面之下——那里隐约可见古老的阵纹,如锁链般缠绕在河床深处,沉寂了千年。
"桃溪镇的‘锁’……"
他低声自语,指尖轻轻抚过剑锋。
昨夜觉醒的记忆仍在脑海中翻涌——真视天君以神血为引,七天神共铸封印,将鬼神镇压于鬼门之下。而桃溪,便是那道锁的最后一环,维系着人间与幽冥的平衡。
可如今,七星连珠将至,鬼门松动,这把锁……还能撑多久?
叶瑾轩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神纹流转,真视之力彻底展开。
——他看到了因果。
桃溪镇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缕灵气,都与那道封印紧密相连。镇上的居民、河中的游鱼、甚至路过的飞鸟,都在这因果之中,成为锁的一部分。
若要斩断,必先"看见"。
而真视天君,最擅长的……便是"看破"。
"但斩断因果,不是斩断桃溪。"
他低声喃喃,像是在告诫自己。
这把锁不能直接毁去,否则鬼门未破,人间先乱。他要做的,是让桃溪镇的因果暂时"松动",在七星连珠之夜,为邓承争取一线先机。
刘烨剑似乎感应到他的意志,剑身微微震颤,发出清越的剑鸣。
叶瑾轩深吸一口气,伸手握住剑柄。
"准备好了吗?"
剑锋轻颤,金光流转,似在回应。
他抬眼望向远方——那里,京华城的方向,隐约有阴云汇聚。
"邓承,你可别掉链子啊……"
低声笑了笑,叶瑾轩手腕一翻,刘烨剑横于身前。
剑光映照下,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斩因果,断宿业。
这一剑,为桃溪,亦为人间。
叶瑾轩的剑锋还未落下,桃溪河的水面突然静止。
河底的古老阵纹剧烈震颤,水面泛起不自然的波纹,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挣扎着浮出——
"哗啦——!"
一道白影踏水而出,涟漪在他脚下凝结成冰。
那人一袭白袍,衣袂无风自动,腰间悬着一柄狭长的唐刀,刀鞘漆黑如夜,却隐隐透出猩红纹路。他面容苍白如纸,唯有唇角噙着一抹近乎癫狂的笑意。
叶瑾轩瞳孔骤缩,刘烨剑瞬间横在身前:"你……是怎么出来的?"
白袍男子轻笑一声,声音像是刀锋刮过冰面:"这道锁还真是禁制重重啊。"他歪了歪头,"叶瑾轩……还是该叫你,天君大人?"
"公羽……轩?"叶瑾轩握剑的手微微收紧,骨节发白,"你不是应该被锁在鬼门里吗?七星连珠还没到——"
"就许你设禁制,不许我破禁制?"公羽轩突然大笑,笑声中夹杂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杂音,"这锁里的日子,可真是难熬啊!"
他的身形忽明忽暗,仿佛信号不良的投影。叶瑾轩的真视之眼立刻看穿——这不是本体,而是七大鬼神耗费阴气强行送出的"化身"!
"为了送你出来,那群老家伙没少吐血吧?"叶瑾轩冷笑,刘烨剑上的金光如火焰般燃烧起来,"可惜,你回不去了。"
"试试?"
公羽轩的唐刀骤然出鞘——刀名"斩神",刃上刻满噬灵符文,出鞘的瞬间,整条桃溪河的水汽都被抽干!
**"铛——!"**
刀剑相撞,气浪炸开,河床的古老阵纹被震得浮现裂痕!
叶瑾轩虎口崩裂,鲜血顺着手腕流到剑柄,刘烨剑却光芒更盛——前世记忆与今生剑意彻底融合,剑锋上的金光凝成实质的烈焰!
"这一剑,送你回鬼门!"
刘烨剑劈下时,公羽轩的斩神刀竟被生生斩断!刀身碎片还未落地,就被金光焚成黑烟。
"不可能……"公羽轩的幻影开始崩溃,"你明明还没完全觉醒——"
"但这里是我的地盘。"叶瑾轩剑锋一指,桃溪河的锁链阵纹突然活了过来,如巨蟒般缠住公羽轩,"滚回去告诉那七个老鬼——"
锁链绞杀,白袍身影在惨叫中化作一缕黑气,被强行塞回河底阵眼。
叶瑾轩单膝跪地,刘烨剑插进泥土才稳住身形。他抹了把嘴角的血,望向恢复平静的河面。
"……只是开始啊。"
远处,第一颗血星已悄然亮起。
————————
随着刘盲(刘师傅)最后一句话落下,整间宅子突然"嗡"地一震。
原本阴森诡异的景象如潮水般褪去——悬在头顶的惨白人手化作普通藤蔓,漆黑的水面恢复成青石板地面,连天井里那棵挂满铜铃的老槐树,也变成了寻常的枣树。
"幻术?"李晚捏碎一张探灵符,符纸毫无反应。
"是‘阴阳障’。"邓承摸了摸小白的剑柄,宝石已经恢复平静,"他把真正的宅子藏在了阴阳交界处。"
江景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那个……刘师傅,您真叫刘盲?"
白发老人灰白的眼珠转向他:"小时候害眼病,爹娘觉得贱名好养活。"他顿了顿,"后来真瞎了,这名倒也算实至名归。"
钱峰一脚踩在江景鞋尖上,阻止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笑声。
"鬼门的位置,"刘盲用拐杖敲了敲地面,"你们暂时不必知道。"
"哈?"江景瞪大眼睛,"不告诉我们位置怎么踩点?"
老人从袖中排出四枚铜钱,每枚钱孔都穿着红线:"每月初一、十五子时,铜钱自会发烫引路。"他将红线分别系在四人手腕上,"这半个月,你们就住东厢房。"
邓承突然开口:"为什么选我们?"
枣树的影子在刘盲脸上摇曳:"因为红月小队去年处理的47起灵异事件里——"他准确地点向每个人,"江景的枪破过‘画皮鬼’的幻境,钱峰的刀斩过‘地缚灵’的执念,李晚的铜钱锁住过‘伥鬼’的怨气……"枯瘦的手指最后指向邓承,"而你,带着云中君的剑。"
窗外忽然传来打更声,刘盲的身影在油灯下显得飘忽不定:"今夜先休息,明日鸡鸣时——"他露出仅剩的三颗黄牙,"带你们去见个老朋友。"
四人跟着仆人穿过回廊时,江景突然拽了拽红线:"这玩意该不会突然勒断我们手腕吧?"
"放心,"李晚看着铜钱上"乾隆通宝"的字样,"要是邪物,我的铜钱早炸了。"
东厢房比想象中干净,四张雕花木床上铺着新晒的被褥。邓承刚把小白放在枕边,剑鞘突然自己震动起来。
"叮——"
极轻的一声响,像是远方有人弹了下剑锋。
(叶瑾轩?)
他望向窗外,桃溪镇的方向有颗星星特别亮。
隔壁传来江景的哀嚎:"厨房就半袋米!刘盲这老头真让我们自己做饭啊?"
钱峰淡定回应:"明天去巷口买二十个馒头。"
夜风穿过枣树枝叶,在窗纸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邓承摩挲着铜钱想——
这大概会是他们最后一次,为"吃什么"这种小事发愁了。
深夜
邓承仰面躺在床上,手指轻轻敲了敲小白的剑鞘,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喂,小白,"他侧过身对着剑说话,"你还真是什么了不得的剑啊,居然是云中君的剑诶。"
剑鞘微微震动,发出不满的嗡鸣声。
邓承忍不住笑了:"怎么,不喜欢我叫你小白?不是吧当时你好像还是挺喜欢的。"
小白突然从剑鞘中弹出半寸,寒光在月光下闪烁。邓承连忙按住它:"哎呀不管啦,继续叫你小白吧,不过..."他压低声音,"云中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剑身突然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剑柄上的宝石泛起柔和的光芒。邓承感觉一股暖流顺着手指传来,脑海中浮现出模糊的画面——云雾缭绕的山巅,一个白衣飘飘的背影。
"那就是传说中的那位云中君吗..."邓承喃喃道。
小白轻轻颤动,像是在点头。突然,它猛地从剑鞘中完全弹出,悬浮在空中,剑尖指向窗外的某个方向。
邓承立刻坐起身:"怎么了?"
剑身旋转了一圈,然后轻轻点了三下,像是在示意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是说...三天后?三天后会发生什么?"
小白突然飞回剑鞘,再也不肯给出更多反应。邓承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脾气,跟叶瑾轩那家伙有的一拼。"
隔壁突然传来江景的喊声:"邓承!大半夜不睡觉跟谁说话呢?"
"跟我的剑聊天不行吗?"邓承没好气地回道。
"完了完了,都说了你这还是个孩子涉世未深吧!"江景夸张地哀嚎,"都开始跟剑谈恋爱了!"
邓承抓起枕头砸向墙壁:"闭嘴睡觉!"
黑暗中,小白又轻轻震动了一下,像是在偷笑。邓承把它抱在怀里,轻声说:"不管三天后会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这一次,剑身上的光芒温柔地闪了闪,像是在做出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