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我站在拍卖行的玻璃展柜前，看着里面漂浮的那枚晶莹剔透的记忆球。它呈现出淡淡的粉色，像一颗裹着糖霜的草莓，在展示灯下折射出迷人的光泽。

"这是今天最特别的拍品。"拍卖师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大厅，"一位匿名卖家提供的初恋记忆，保存完好，情感浓度评级为S级。起拍价，五十万信用点。"

我下意识摸了摸后颈的植入芯片，那里还留着一道浅浅的疤痕。在这个记忆可以自由买卖的时代，人们早已习惯了用别人的记忆来填补自己人生的空白。但像这样高纯度的初恋记忆，确实罕见。

"五十五万！"前排有人举牌。

"六十万！"

价格在不断攀升。我注意到右前方坐着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他一直没有举牌，但每当有人加价，他的手指就会神经质地抽搐一下。

"一百万！"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

会场安静了一瞬。这个价格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记忆的市场价。我转头看去，是个戴着珍珠项链的贵妇人，她的眼神中带着志在必得的狂热。

"一百万一次，一百万两次......"

"一百五十万。"黑衣男人终于举牌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贵妇人猛地站起来，又颓然坐下。这个价格显然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一百五十万一次，一百五十万两次，一百五十万三次！成交！"

男人快步走向展台，他的步伐有些踉跄。当他从我身边经过时，我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道。这种味道我很熟悉，只有长期待在医院的人才会沾染上。

他颤抖着手接过记忆球，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走向移植室。我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透过门缝，我看到他将记忆球放入读取器，然后躺在了手术椅上。

"请确认，您要永久删除自己的原有记忆，以植入这段新记忆。"机械音提示道。

"确认。"他的声音里带着解脱。

我愣住了。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是将买来的记忆作为补充，很少有人会完全替换自己的记忆。除非......他原本的记忆已经痛苦到无法承受。

手术开始了，蓝色的光芒笼罩了他的头部。我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冲进移植室，我看到男人蜷缩成一团，记忆读取器疯狂闪烁着红光。

"记忆污染！是记忆污染！"工作人员惊慌失措，"快叫救护车！"

但已经来不及了。男人的瞳孔开始扩散，他的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喃喃地说："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我这才注意到记忆球的标签上有一行几乎看不清的小字："死亡体验记忆，编号X-1279，来源：自杀者临终前提取。"

这不是什么初恋记忆，而是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感受。拍卖行被骗了，或者说，我们所有人都被骗了。在这个记忆可以随意买卖的时代，真实与虚假的界限早已模糊不清。

警笛声由远及近，我站在原地，看着男人逐渐冰冷的身体，突然意识到：也许真正可怕的不是记忆污染，而是这个将记忆当作商品的世界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