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曦微微抿起嘴唇,心头翻涌着无数思绪:“重大消息……”对她而言,除了那桩冤案的真相,还能有什么称得上是重大消息呢?脑海中各种可能性如潮水般涌动,却始终拼凑不出一个清晰的答案。她下意识地将手指绞在一起,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像是想从这细微的动作里压榨出一丝线索。
凌曦既然半夜来叫我……
凌曦罢了,那便去吧。
夜风轻拂,凌曦独自迈入黑暗,朝着空间神女的洞府缓步前行。洞府门口寂静无声,没有仙童把守,只有门内隐约透出的一抹柔和光亮,仿佛早已料到她的到来,静静等候多时。她抬手推开门,木门发出一声低沉的“吱呀”,随即映入眼帘的是辛灵伫立在屋内的身影。她似乎是等了很久,未曾更衣,也未佩戴任何发饰,黑色长发随意披散而下,几缕垂落在脸颊旁,隐隐遮住了面容。昏黄的烛光摇曳,映照着她墨蓝色的眼眸,平静又深邃,像寒潭般让人捉摸不透,却又透着一股诡秘的氛围。
辛灵凌医仙,你可让我等得够苦了。
凌曦何事?半夜来叫我?
屋内笼罩在一片深沉的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是辛灵面前矮几上那一盏摇曳的烛光。昏黄的光晕在她身前投下朦胧的影子,似乎要将她整个人融进这片静谧的夜色里。屋外万籁俱寂,唯有蝉鸣断断续续传来,“吱——吱——”的清冷声划破夜的沉寂,却让天地显得更加空旷孤寂,好似一切都被这片无声的黑暗吞噬殆尽。
辛灵早已温好了茶,她伸手示意凌曦坐下。茶壶微微冒着热气,袅袅升腾的白雾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为压抑的气氛增添了一丝模糊的暖意。
辛灵此次……
辛灵嘴唇微启,声音却迟迟未出口。她的目光闪烁不定,眼中闪过挣扎,仿佛积蓄已久的勇气在此刻悄然流失。难以言说的字句如同沉重的锁链,压得她无法开口,最终只化作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辛灵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凌曦我怕过什么事?
辛灵是……
辛灵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似乎用尽了毕生的勇气才勉强吐出接下来的话语。
辛灵关于你兄长的。
辛灵花郁离,花凌旭。
凌曦我哥!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凌曦一向沉静的青眸中,罕见地掀起了震惊的波澜。她那桃花般的眼眸骤然睁大,瞳孔急促收缩,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长久以来的淡然。她下意识地握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呼吸也随之变得急促起来。她双手撑在桌面上,身子微微向前倾,跪坐的姿势让她不自觉地靠近了些许。她俯身,试图透过辛灵低垂的眼帘,窥探到对方心底深处隐藏的情绪波动。
辛灵嗯,我想我没有听错。
辛灵他还活着,只不过……
辛灵再次叹气,语气里满是惋惜。
辛灵他……在与你分离后,并未被杀,而是被当做俘虏,收在了阐教手下,为无量仙翁所利用。
凌曦的脑海中,那个画面又一次浮现,如同走马灯般缓缓流转。每一帧都清晰得令人心惊,仿佛一把无声的刀,划开她的思绪,刺痛着她内心最深处的角落。
“小妹!拿着,藏好,替哥哥好好活下去!”
“小妹!快跑!替哥哥好好活下去!”
“你们自诩为世界的照明灯,干的却是恃强凌弱、伤天害理的勾当!你以为我会怕你!”
她只能依稀记起兄长那逐渐远去的模糊背影,以及最后一刻召唤出的禁忌之术。至于兄长究竟从何处习得此术,她一无所知,心底唯有疑惑与不安如潮水般蔓延。
画面在最后一抹淡绿的光芒中定格,凌曦猛然回过神来。眼前的景象依旧未变:辛灵静静伫立,面前那盏昏暗的烛光在微风中摇曳,随时可能熄灭一般,映衬出一片朦胧且压抑的氛围。
辛灵作为天庭朝臣,自是要在工作日去上早朝。
辛灵这也是我在无意间听到的。
辛灵花郁离……似乎加入了捕妖队,貌似还是个不错的打手。
辛灵只是这些也是道听途说,并不为真,更何况他目前的情况我也未亲眼见到。
辛灵但这也印证了一个事实,无量仙翁或许知道那个百花少神并没有死,只是不知道她在哪。
辛灵他或许想借助花郁离除掉你。
凌曦哥……你居然……背叛了花家……
凌曦的双手紧握成拳,颤抖得如同风中摇曳的枯叶,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显得格外苍白,仿佛那力量正试图将她内心的恐惧与愤怒挤压出去。
辛灵毕竟这或许并不为真,还请未宁自己去调查。
辛灵我会协助你的。
凌曦的双眼恢复了平静,一双青眸重归如一潭静水,波澜不兴,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凌曦多谢诗宁,日后凌某定多加小心。
在往后的近三年时光里,哪吒的日常便是每日勤修法术,研习诗文,从未有过丝毫懈怠。而每至休沐之日,凌曦总会如烟云般悄然消失,不留痕迹,仿佛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惯例。
她自然是去看望敖丙了,依稀记得敖丙第一次见她。
进屋前,凌曦叮嘱敖乙,不要让敖丙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敖乙玉盈,这就是我新出生的三弟。
敖乙若是日后可以,给他赐字,就由你来吧。
小敖丙正安然睡在由贝壳精巧制作的床上,隐约间似乎听到了些许动静。他缓缓睁开双眼,眼底带着一抹疑惑,目光落在二哥身旁那位陌生女子的身上,心中满是不解与好奇。
他向凌曦张开了双手。
凌曦这是......
敖乙他想让你抱他。
凌曦轻柔地将敖丙抱起,顺手还分了分心,掂量了一下他的重量。敖丙伸出小手,抓住了凌曦垂下的一缕发丝,仰起头,目光清澈地望着她。
他口齿不清地说出来两个字:“妈......妈?”
敖乙侧目望了她一眼,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凌曦很无语地回头瞥了他一眼。
敖乙好了好了,三弟,这是天庭三品女仙官,医仙大人。
敖乙她不是母后,是和你一辈的,叫姐姐就行。
每次哪吒过生日,凌曦都不会在场,自然是偷偷跑去东海给敖丙庆生了。
她每次去都会给敖丙带一些陆地上的东西,有时是玩具,有时是一些吃食。
自然,是凌曦自己做的。
但在他的记忆深处,最难以忘怀的,仍是凌曦递来的那本《诗经》。那书的触感、气息,连同她递书时略带浅笑的模样,仿佛都镌刻进了时光里,挥之不去。
敖丙当时也并不理解,医仙和龙族并无瓜葛,她却对自己出奇的好。
更何况他也听说过,医仙生性待人有些淡漠,看人的眼神都是冷冷的。
但凌曦望向他的眼神,满含慈爱与温柔,却也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和苦楚,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口,却怎么也无法倾吐。
好像阿娘,但她和自己毕竟是同辈的。
敖丙甚至怀疑过凌曦是不是换名出游的龙族,但凌曦一直说自己是人族,但也算半个敖家人。
半......个?
人哪有按半个算的?
二哥曾对他说,在他还尚未出生时,有一名来自木族的少神姐姐想给他一个风铃,作为他的出生礼。
可惜风铃刚刚完成,还未送出,百花族惨遭抄家,无一生还。
但他心中始终坚信,他的凌曦姐姐绝不可能是那位百花少神。毕竟,那位少神姐姐的性格热情而温柔,宛如春日暖阳般令人如沐春风,又怎会像凌曦这般……淡漠疏离呢?
哪吒会时时抱怨,说她每次休沐都不愿意陪自己。
但凌曦却这么解释:因为有人同他一样,也需要陪伴。
三年后......
再一次幻境实战演练。
太乙真人不好,不好,太浮躁了。
太乙真人你看看你为了打个白骨精,误伤了多少无辜老百姓!
太乙真人又拧了下飞天猪的鼻子,像放电影一样放了凌曦的示范。
凌曦打架自然是体现了两个字:优雅。
她手持扇子与白骨精交手时,那场面全然不似打斗,倒像是一场曼妙的舞蹈。折扇一收,便能轻松格挡;素手一扬一落,扇子宛如钝器,足以击碎头骨。扇面展开轻扇,青色气流随之飘荡而出,下一瞬却骤然化作凌厉剑气,直取要害。折扇再次合拢,随手一挥,脚下顿时生出十几条花藤,将敌人牢牢缠住。接着她轻轻一点,花苞绽放,毒刺迸射,白骨精瞬间化为齑粉。而她,仅是展扇旋身,做了一个优美的舞蹈动作,花藤应势收回,一切戛然而止,如同一场盛大的演出落幕,余韵悠长。
请勿模仿,现实中扇子不能打人。
太乙真人你看看你看看,你打妖怪我不求你那么优雅,你啷个别滥觞无辜好不好嘛!
哪吒切,反正不是真人。
李靖不行,从今往后你和太乙道长打坐磨炼心性,什么时候学好了再放你出去。
哪吒起初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眉眼间满是桀骜与不耐。然而,当李靖的话语落进耳中时,他嘴角一撇,喉咙里挤出一声轻蔑的“切”,仿佛将所有的不满都凝聚在这一瞬间。
哪吒脚长在我身上谁拦得住?
他掏出笔,灵巧地在空中勾勒出一道传送门,正欲迈步而出时,太乙的手刚抬起,似要拦住他的去路。然而,凌曦却轻轻抬手,制止了太乙的动作。
凌曦莫要拦他,随他去吧。
太乙真人嗨呀!凌先生你就是太惯着他了!
凌曦只是叹了口气。
什么惯着不惯着的,都是她提前算计好的。
今天算是关键的一步了,她只需静待结果。
闲来无事,她在集市上找书摊逛,打算买几本话本子。
她看见一位书摊摊主,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衣着朴素,眉眼间透着几分清瘦,家境似乎并不富裕。而在她面前,一名中年模样的男子正拿着她摊上的一本书,神色严厉地训斥着她,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你这书里都是些污......污秽之物,还敢拿出来卖?”
凌曦缓步上前,指尖轻触一本册页,翻开细瞧,内容虽有些许大胆之处,却未超出她的接受范围。尺度,终究还是适中的。她眉梢微动,暗自松了口气,心中泛起些许涟漪,却并未掀起波澜。
“大人求求您了,这些书都是我为了补贴家里写的,您别收走好不好!”
“你!你竟还不知悔改!”
凌曦一眼便认出了他——当年花神案的帮凶之一。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心中已然明了:在他的家中,仍然藏匿着一些泛黄的信件,以及金仙开会时留下的笔录。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物件,却承载着足以掀翻历史帷幕的重要证据。每一份细节都在呼唤着真相,而她知道,这一切都将成为解开谜团的关键所在。
三品仙官,着实不是易于之辈,惯会欺软怕硬。那等威势之下,若无几分底气,又怎敢如此行事?其权势与气焰,恰似山巅浓雾,看似虚无缥缈,却总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该亖,怎么在这里碰见他了。
凌曦秦大人,何苦生这种气呢?
那名仙官回头,一看见是凌曦,立马装出来一副热情亲和的样子。
“早听闻医仙大名,不曾想在这里碰见了,幸会啊,幸会。”
凌曦看见他的眼神里透出一股意义不明。
该亖,见色起意的东西,她都不放过。
“今晚可莅临鄙人寒舍一叙,有要事相告。”
晚上,秦仙官的房间中,凌曦表面上波澜不惊,实际上袖内已经备好了暗器。
他活不过今晚了。
“素闻凌姑娘美貌过人,不知可让鄙人......一领风采。”
凌曦对于花神案......你可知其中一二?
“鄙人自然知道,当年,我也是告发花即墨的仙官之一。”
他小心翼翼地掏出信件和记录,炫耀似的摆在了凌曦面前。
告发?陷害吧。
花即墨,花神,在天庭的地位怎么着也得算个异姓王,自即位以来就以清正廉洁名扬天下,很多仙人都是木族引荐。
包括空间神女。
木族桃李满天下,天庭朝臣中也不乏,自是会引其他人忌惮。
但木族实在是太过于庞大,只好先选一个支脉灭掉。
好巧不巧,百花族首当其冲。
凌曦抱歉,这信件对我有重用,凌某就先拿走了。
“凌姑娘,可否......”
凌曦方欲出门,秦仙官就拉住了她的袖子。
凌曦缓缓转身,本是波澜不惊的青眸猝然燃起滔天恨意。她不动声色地抽出藏在袖中的漱玉飞琼,狠狠刺入对方手背,随即挥动净世雪琅扇击落他的手腕。扇影翻飞间,一记凌厉的前刺将他逼退至榻边。她毫不留情地拔下玉簪,那支平日里温润如玉的谪仙簪,在空中划出一道寒芒,精准而狠辣地刺入他的额头。鲜血如雨般喷溅,沾染上她的面庞和衣衫,此刻的凌曦宛如从修罗场中归来的索命罗刹,美得惊心动魄,却也令人不寒而栗。
仙官的目光落在凌曦另一只手上,那肆意疯长的花藤如同一条条择人而噬的毒蛇,散发着诡异的气息。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又缓缓抬起头看向凌曦,眼神中满是惊恐,嘴唇微微颤抖,仿佛在极力压制着内心的骇然,可那不断渗出冷汗的额头却出卖了他难以掩饰的恐惧。
凌曦的面容依旧平静无波,仿佛一潭死水,然而那双眼睛却透着刺骨的寒意,像是数九寒天里最凛冽的冰霜,只要一眼便能将人的灵魂冻结。更深处,还藏着一丝隐忍不发的恨意,犹如锋利的刀刃被包裹在丝绸之下,冰冷而危险,让人不敢轻易靠近。这种矛盾的气质使得她看起来既疏离又致命,宛若一朵开在荒原上的罂粟花,美丽却令人心生畏惧。
“凌医仙饶命,鄙人和医仙大人并无瓜葛啊!”
凌曦还装。
凌曦知道我真实身份了?
“凌......花少神......饶我一命我保准不透露!”
凌曦晚了,你活不过今晚了。
凌曦发动法术,瞬间吸干了那名仙官的修为和魂魄。
仙官倒了下去,彻底成了空壳。
她轻轻取下扎在他手上的漱玉飞琼,指尖微动,动作娴熟而漫不经心。鲜亮的锦衣在她手中仿佛成了一块随手可用的布帛,被用来擦拭那上面沾染的血迹。片刻后,她将它重新收入袖中的漱玉昙花,神色淡然,仿佛方才的一切不过是风掠过水面,未曾留下半分涟漪。
凌曦缓缓取起矮几上的烛台,微弱的火光在她手中摇曳,仿佛是夜色中一点孤星。然而,就在这一瞬,火焰骤然腾起,如同挣脱束缚的野兽,张牙舞爪地吞噬了整座府邸。火光映红了天际,也将她的神情染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决绝与悲凉。
他府上的几个仙童还想阻拦凌曦,可又怎会是她的对手?不过是徒劳挣扎罢了。
全死在她的发簪下了。
证据销毁,活口不留。
但这么狠的手法就算是元始天尊也不一定能想到真实的行凶者。
凌医仙心怀大爱誉满杏林,根本不会有人会往她身上想。
这手法完全不符合她的气质,但她能干出来。
更何况她的玉簪,看起来像凡间的东西,没人知道那是法器。
她轻轻一挥衣袖,那些斑驳的血迹便如烟雾般消散无踪。转瞬间,她的身影重新变得洁净而神圣,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过是幻觉。她抬起头,目光平静而深远,再次成为了那个令人敬仰、超凡脱俗的医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