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切开鱼尾的刹那
瓷盘盛着三十七片银鳞
潮水在指缝间涨潮
贝壳吐出淤积十年的沙粒
虹膜褪成半透明薄膜
珊瑚虫正啃食我的骨缝
那些被盐渍腌透的往事
正在鳃盖下发酵成珍珠
渔网拖拽着脊椎生长
疼痛在每节椎骨里结晶成糖
暗礁深处有胎儿在啼哭
脐带缠住沉船的螺旋桨
最后一次摆尾时
海浪将鳞片嵌进岩层
鸥鸟衔走我鳔中残存的气泡
而新生的皮肤正在渗漏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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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完整地触摸到自己的皮肤,是在惊蛰后的第七个黎明。
海雾像往常那样漫进神庙时,我的尾鳍正在石板上拍打出焦躁的节奏。蜕鳞期的躁动从骨缝里渗出来,那些银蓝色的鳞片开始松动,边缘翘起时刮擦着石阶,发出类似贝壳碎裂的脆响。二十年来我始终无法适应这种剥离感——仿佛有人用钝刀沿着脊椎慢慢撬开铠甲,将最柔软的血肉暴露在咸涩的空气里。
"会看见珊瑚的颜色。"老祭司当年捧着我的脸如是说。他布满裂痕的手指拂过我新生的眼睑,那些细密的鳞片正簌簌掉落,像月光下的雪粒坠入黑暗。此刻我的指尖正按在颈侧,尚未褪尽的鳞片正随着心跳翕动,而裸露的皮肤已经能感受到晨雾的重量。这是最危险的时刻,咸湿的雾气裹着细沙,随时可能钻进新生的血肉。
石廊尽头突然传来鳞片刮擦的声响。我绷紧脊背,未褪完的尾鳍在青苔上划出凌乱的纹路。雾气中浮现的身影比预想中矮小许多——是个正在蜕鳞的幼童,银白色的长发间还沾着昨夜的海藻。
孩子踉跄着栽进我怀里时,我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他后背的鳞片脱落了大半,露出荔枝肉般晶莹的皮肤,那些未愈合的伤口正在渗出淡金色的液体。这让我想起自己初次褪鳞时,老祭司用鲛绡蘸着月光为我止血,说疼痛是海洋赐予的成年礼。
"他们在找新的守庙人。"孩子突然开口,湿漉漉的手指抓住我腕间的旧伤。我这才注意到他的瞳孔是雾霾般的灰蓝色,虹膜上浮着细碎的晶状体,就像二十年前跪在祭坛前的自己。
褪尽的鳞片在石板上泛着冷光。我伸手触碰孩子肩胛处新生的皮肤,那里正在渗出珍珠般圆润的凸起。海雾更浓了,远处传来悠长的螺号声,新一轮潮水即将漫过褪鳞者们的伤口。在疼痛彻底淹没神智前,我咬开腕间结痂的旧伤,让鲜血顺着孩童的脊背蜿蜒成指引的路径。
潮汐退去后的滩涂上
半透明躯壳随风摇晃
有人拾起鳞片对着太阳
看见整片海在鳞纹里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