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舔上巫祝残破躯壳的刹那,李成姝的瞳孔里炸开猩红血光。前世浓烟中扭曲的梁柱与眼前跃动的火舌重叠,灼痛从指尖窜向后颈。
尹少符殿下!
尹少符意识到身边人的异常,伸出的手在触及她肌肤时慌乱地垫上锦帕。李成姝最后的意识里,是青年将军被火光照亮的侧脸,与他急得发红的眼尾。
再次睁眼时,月白帐顶悬着的鎏金香球正吐着安神香。李成姝刚要起身,便听见屏风外传来压低的争吵。
宁子忠将军守了三日,该换药了。
宁子忠的声音裹着药炉白汽。
尹少符不必,宁大人朝中事多,这边我看着就行。
尹少符的甲胄轻响,似是抱紧了怀中佩剑。
尹少符那巫祝临死前喊的......
帐外突然静下来,月光将尹少符的影子投在屏风上,他正用缠着绷带的手小心擦拭她的匕首,每擦三下便要抬头望一眼床帏方向。
李成姝尹将军。
她故意碰倒枕边药碗。
玄甲碰撞声如疾风掠来,尹少符冲得太急,半幅披风还卡在屏风缝隙。他僵在榻前三步处,手中药碗随着吞咽声轻颤。
尹少符殿下...可要蜜饯?
说着竟真从甲胄暗袋掏出个油纸包,里头的杏脯已被压成薄片。
李成姝尹将军我……
李成姝还未来得及接过尹少符递来的果脯眼前又是一片灰暗,再次陷入昏迷之中。
李成姝再来是惊醒的,太医令的银针还悬在百会穴上,满殿药香混着些许血腥味。她隔着珠帘望见那少年将军背脊绷如劲弓,玄铁护腕下露出的半截纱布正渗着新鲜血迹。
鎏金蟠龙烛台上,宁子忠呈上的断箭在御案铺开幽蓝冷光。皇帝指尖抚过箭簇血珊瑚时,忽然盯着宁子忠袖中冰裂纹茶盏
皇帝你师父带走承儿时,用的也是这般盛着解毒汤的冰心盏。
李成姝在珠帘后猛然攥紧锦被。前太子李承,她的嫡亲兄长,正是在及冠礼上暴毙而亡。彼时七岁的她躲在屏风后,亲眼见着宁子忠的师父——前国师玄尘子剖开兄长心口,取出的不是心脏,而是团燃烧的血珊瑚。
皇帝承儿去后,玄尘子说皇宫乃天下至毒之地。
皇帝突然咳嗽起来,尹少符立刻将佩剑横在案前挡住穿堂风。
皇帝五岁的安儿被连夜送去药王谷时,裹着的正是承儿生前最爱的蟠龙纹襁褓。
李成姝看着宁子忠叩首时垂落的青玉冠缨,忽然记起这是前太子冠礼上赏赐给玄尘弟子的信物。
李成姝父皇,儿臣梦见大皇兄了……
她赤足踏出珠帘,尹少符的披风立即如黑云般覆住她单薄肩头,
李成姝他说药王谷的雪莲开了,问安儿可学会用冰心盏辨毒了?
皇帝手中玉玦突然坠地。宁子忠捧着的茶盏应声浮现冰裂纹路,盏中血珊瑚竟凝成小小雪莲模样——这正是玄尘子与皇室的暗号。
皇帝安儿上月来信,说已识得七百二十种毒株。
宁子忠突然掀袍跪地,露出腰间蟠龙纹银铃。
宁子忠师父命臣禀报,小太子在药王谷种的西域蛇草,与当年毒杀前太子的血珊瑚乃同根而生。
尹少符的剑鞘突然插入地砖缝隙,挑出根泛着蓝光的细丝。
尹少符末将清查巫祝残骸时,发现此物与北疆狼毒藤相生。
他甲胄下的绷带又渗出血迹,却仍稳稳托着证物。
尹少符三日前西域使团进献的雪狼裘,内衬也缝着这般毒丝。
李成姝趁机跪在尹少符身侧,青年将军立刻将佩剑穗子上的白玉环压在她裙角——那是药王谷特产的寒玉,与小太子襁褓上的平安扣同料所出。
皇帝突然将虎符掷在尹少符剑鞘上。
皇帝准奏。着光禄大夫宁子忠总领春猎案,玄甲军副将尹少符协理,秘查狄人与西域往来,子忠持冰心盏联络药王谷,少符调动玄甲暗卫。
李成姝儿臣请命同往。
李成姝突然跪在尹少符身侧,少年将军的披风立刻往她这边倾了半幅。
李成姝既有人要借贵女之死挑起战端,儿臣这个长公主便是最好的诱饵。
皇帝的目光在三人之间逡巡,忽然停在宁子忠袖中露出一角的冰裂纹茶盏。
皇帝子忠,你师父当年用这'冰心盏'为朕试毒时,说过什么?
宁子忠 毒蛇出没之处,七步内必有解药。
宁子忠捧盏而拜。
宁子忠殿下亲身历劫,恰是破局关键。
皇帝深深叹了口气,他望着女儿鬓间金簪。
皇帝你兄长留下的暗羽卫,今日便物归原主吧,保护好自己,朕不想看见像承儿那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
三更梆子响时,尹少符仍跪在殿外执意守夜。李成姝推开窗棂,见他正借着月光擦拭她的白玉箭矢,每擦三下便抬头望一眼星象——那是玄甲军观测敌踪的习惯。青年将军听见响动慌忙起身,怀中滚落个烧焦的锦囊,露出半截西域文字的平安符。
尹少符三年前...在狼头谷拾得的。
他耳尖通红地去捡,甲胄却卡住了窗框,
尹少符殿下若不喜欢,末将这就……
李成姝留着吧。
李成姝忽然伸手按住他腕甲,前世这锦囊她也曾在逃亡路的袖中找到过这个锦囊,
李成姝尹将军可知这符文意思?
尹少符的喉结在月光下滚动。
尹少符译官说...说是‘愿以我命,换卿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