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北疆,束卿走马上任督察史。刚到府邸,还没来得及好好喘口气,便听闻外面有两位官员求见,来者正是王刺史和赵县令。
两人满脸堆笑,身后家仆抬着各类珍稀佳肴,鱼贯而入。“束大人,您初来乍到北疆,一路舟车劳顿,我等特备薄宴,给大人接风洗尘呐!”王刺史满脸谄媚,那笑容恨不得贴到束卿脸上。
赵县令也赶忙附和:“是啊是啊,大人尝尝这刚从河里捞上来的鲜鱼,还有这秘制的鹿肉,可都是难得的美味。”
束卿眉头轻皱,瞬间明白了两人的意图,下意识看向姜似。姜似不着痕迹地微微摇头,目光里满是警惕与提醒。
“二位大人的好意,束某心领了。只是束某初来乍到,当务之急是了解北疆民情,这接风宴,还是先放一放吧。”束卿神色平静,话语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王刺史和赵县令对视一眼,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堆满笑意。“束大人真是勤勉,不过这北疆的事,急不得。大人先享用美食,咱们再好好聊聊。”赵县令劝说道,还使了个眼色,示意家仆将菜肴摆上桌。
姜似见状,上前一步,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两位大人,我家相公向来不喜铺张,不如改日等诸事安顿好了,再相聚也不迟。”
北疆的风裹挟着细雪,打在脸上生疼。
姜似裹紧狐裘,望着远处连绵的雪山,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消散。
"夫人当心。"束卿扶她下马车,官靴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声。
贺漆灯果然没有为难他们。
束卿被封北疆督察使,官拜四品,掌监察百官之权。
驿站内炭火正旺,两个身着锦袍的官员迎上来。
为首的圆脸官员拱手笑道:"下官王德全,这位是赵大人,特来为束大人接风。"
姜似瞥见他们腰间玉佩皆是上等和田玉,靴尖镶着金线,心中冷笑。
北疆苦寒之地,七品县令年俸不过四十两,这两人倒是富得流油。
"束大人一路辛苦。"赵明远殷勤地引他们入席。
"这是北疆特产的雪鹿肉,这是从江南快马加鞭运来的鲥鱼......"
满桌珍馐,香气扑鼻。
姜似注意到束卿眉头微皱,便笑着夹起一块鹿肉:"这雪鹿可是稀罕物,听说一年也猎不到几只?"
"夫人好眼力。"
王德全捋须笑道,"这是下官特意为大人准备的,一只就要百两银子呢。"
束卿放下筷子,淡淡道:
"本官初来乍到,不知北疆官员俸禄几何,竟能置办如此盛宴?"
赵明远与王德全对视一眼,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北疆虽苦寒,却也有些生财之道。"
他压低声音,"只要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桌上的珍馐,不过是九牛一毛......"
姜似突然掩唇轻笑:"两位大人好大的手笔。"
她晃了晃杯中琥珀色的酒液,"这西域葡萄酒,怕是比京中贡品还要醇厚?"
王德全脸色微变,赵明远连忙打圆场:"夫人说笑了,这是......"
"这是去年西域商队进贡的贡品。"束卿突然开口。
"本官在京中见过,一共只有十坛,陛下赏了丞相两坛,余下的都封在御酒库。"
他目光如刀,"不知两位大人,是从何处得来?"
席间气氛骤然凝固。
姜似放下酒杯,指尖轻轻敲击桌面:"两位大人,这酒......该不会是偷的吧?"
王德全额头渗出冷汗,赵明远强笑道:"夫人说笑了,这是......这是仿制的......"
“罢了,你们退下吧。”
“是、是。”
姜似凑近束卿耳边:"夫君,这北疆的水,比我们想的还要深呢。"
束卿握住她的手,目光凝重:"夫人说得对,这桌上的珍馐,不过是冰山一角。"
窗外风雪更急,炭火噼啪作响。
姜似望着跳动的火焰,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他们送上门来,那我们就陪他们好好玩玩。"
束卿揽过她的肩,低声道:"夫人想怎么玩?"
"先从这坛御酒查起。"姜似指尖轻点酒坛,"我倒要看看,这北疆的天,究竟有多黑。"夜深人静。
姜似裹着狐裘,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
廊下灯笼在风中摇晃,投下斑驳光影。
她刚要迈步,忽然被人从身后揽住。
"夫人这是要去哪儿?"束卿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气息拂过她耳垂。
姜似身子一僵,随即放松下来,靠在他怀里:"夫君不是睡了吗?"
"夫人不在,为夫如何安睡?"束卿将她转过来,借着月光打量她狡黠的眉眼,"又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
姜似眨眨眼:"我去厨房找点吃的。"
"哦?"束卿挑眉,"那为何要带着这个?"他从她袖中抽出一把精巧的匕首。
姜似撇嘴:"防身嘛。"
束卿无奈地摇头,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夫人,为夫知道你心急查案,但北疆不比京城,这里......"
"这里更危险,我知道。"姜似打断他,"所以才要尽快查清。"
她仰头看他,"夫君难道不想知道,那坛御酒是怎么流出来的?"
束卿沉默片刻,笑了:"夫人说得对。"
他松开她,"不过这次,为夫陪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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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摇曳,姜似蹲在酒窖前,仔细检查酒坛上的封泥。
束卿举着烛台为她照明,目光却始终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
"找到了!"姜似突然低呼,指尖挑起一抹暗红色的印记,"这是御酒库的官印,但......"
她凑近细看,"印泥里掺了朱砂。"
束卿皱眉:"朱砂?"
"御酒库的官印用的是特制印泥,掺有金粉。"姜似站起身。
"这坛酒的确是仿制的,但仿制之人知道官印的配方,只是用朱砂代替了金粉。"
束卿若有所思:"能接触到官印配方的人......"
"至少是四品以上官员。"姜似接过话头,“他们要官印做什么?”
"而且,夫君闻到没有?"
"什么?"
"酒香里有一些苦杏仁的味道。"
姜似退开一步,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这是......"
"砒霜。"束卿脸色骤变,"他们要毒害我们?"
姜似摇头:"剂量很轻,不会致命,但会让人神志不清。"
她晃了晃手中的酒坛,"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查得太清楚呢。"
束卿握住她的手:"夫人,我们......"
话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姜似眼疾手快,拉着束卿躲进酒架后。
空间狭小,两人不得不紧紧相贴。
"大人,酒已经安排美人送去了。"是王德全的声音。
"嗯,记住,一定要让他们喝下去。"另一个声音低沉阴冷,"尤其是那个姜似,她太聪明了。"
姜似感觉到束卿的手臂骤然收紧。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自己没事。
脚步声渐渐远去,姜似刚要松口气,忽然发现束卿的目光有些异样。
暗格内空气稀薄,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唇。
"夫人在想什么?"他低声问,声音沙哑。
姜似故作镇定:"在想怎么查案。"
"是吗?"束卿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为夫倒是在想,夫人为何总是这般......诱人。"
姜似耳根发烫,“你喝了什么?”
“尝了点桌上的茶。”
这次是赵明远的声音:"大人,不好了,他们不在房中。"
束卿眼神一凛,松开姜似:"夫人,我们该出去了。"
姜似整理了下衣襟,在他唇上轻啄一下:"夫君,等下我们再继续?"
束卿回吻一下,"夫人可要说话算话。"
王刺史和赵县令见束卿夫妇态度坚决,不好再勉强,只得讪讪告辞。临出门前,王刺史意味深长地看了束卿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束大人,这北疆的水可深着呢,往后还望大人多多关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