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将天地化作牢笼，用水雾模糊了巷口的路灯残光。
只余下磅礴的银丝溅落地面，发出沉重的闷响。
暮色吞没了最后一丝余晖，也吞噬掉小巷里微乎其乎的喘息声。
原被浸满血色的单衣，薄薄一层覆在嶙峋的脊背，暗红逐渐在身下蜿蜒，汩汩地淌进下水道里。
……
“哗啦啦”
雨水打在脸上，带着冰锥的刺骨，和秋夜的萧瑟。
如若不去细看，瘫软在地上的躯壳仍残存一丝颤动，都会觉得这个人已经死了。
其实，
如果自己真的死了
该有多好啊。
宋亚轩睫羽微垂，纳入眼底的，只剩下天际的暗色。
还有鼻息间，浓重的血气和土腥味。
已经无法去较比，究竟是昨日的地牢寒冷，还是现下被丢弃在此间，更让他来得凄凉。
咸涩的水雾漫进眼眶，脸上蜿蜒下的雨泪逐渐消融。
断裂的指甲抠进砖缝里，几乎用力到全身都在发抖，将肩膀抬起，手臂牵动着手腕，被碾碎的手指，一点点触在小腹上。
那里曾有一些轻微的起伏，甜蜜又柔软，如今却像息止的死水，变得无波无澜。
“呃！”
破碎气音混着血沫溢出唇畔，又被雨点击碎
在泥泞里。
宝宝——
你是不是，
也不愿意来见一见爸爸
是不是
也觉得爸爸不配——
宋亚轩牙关紧咬，血腥近乎碾碎在口腔，失血过多使他体温急剧下降。
可他再也感觉不出冷了。
或许是喜乐透过地砖响彻，马嘉祺西装革履，托举他的新娘，跨过了火盆时。
或许是崩断的肋骨下，那枚像石榴籽般大小的果实，一点点化作坟灰后。
又或许，是银戒敲击地面，与天际挥散的烟花，炸出尖锐的碰撞尾声。
好……疼……
好疼——
好疼啊——！
内脏错位般的疼痛，席卷身体的每个细胞。动作间带起的血水，漫开更浓的夜色。
攀附在墙砖内的指尖依然绵软无力，近乎是靠着肩膀，一步一步，撞过去。
每挪动一寸，碎骨都在皮肉间研磨出细密
的磷火。
在墙上擦过长长一道、歪曲的血痕。
直至巷口的路灯，在月色的映射下，照出刺骨的白芒。
这里——
竟靠近着跨江大桥。
街上已经空无一人，瓢泼大雨中，只孤伶伶地站着他自己。
宋亚轩一步步挪上桥沿，一样的位置，一样的海风。
衣料早已沾着血水，黏连在残破的皮肉上。
将他的脊骨紧紧包裹，再也吹不起，那个夜晚拥吻时，猎猎的声响。
“马、嘉、祺”
宽厚掌心曾摩擦过的肩背火烧火燎地疼，后颈濡湿的吻像铁烙，将锥心的刺痛，径直烙上他的灵魂。
“骗、子……”
宋亚轩直愣愣地站在那里，张开血肉模糊的手指，在虚空中轻晃而过。
最终却只是血痂凝固的皮肉被撑裂，血珠淌落，像腿根逐渐蔓延的血痕，再不能触摸到昔日炙热的温暖。
对于疼痛，他已经全然不觉了。
他好累，好累，好累……
桥底下的江水，在雨夜里翻涌，带起咸涩的水花。
像旋转的绸缎，将他的躯壳缠裹，散去此刻的阴冷。
好想跳下去……
凝视着深黑色的水，脚尖往前一步，两步……
最后撞上了栏杆，宋亚轩方才恍然。
他还有院长妈妈……
院长妈妈还在等他……
似乎燃起最后一丝烛光，漆黑的瞳孔透出微弱的亮色。
他要回去……
他该回去……
好想吃院长妈妈种的草莓
好想像小时候一样，被院长妈妈抱回家
好想……好想……
宋亚轩缓慢地转过身，腿根不断涌出的血，顺着皮肉滑落，在踝骨处蜿蜒辗转，又融进了水雾，被冲刷褪尽。
小腹坠坠地胀疼，可他依旧拖动着脚，一步一步，消匿在雨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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