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的铜壶滴漏刚过寅时,礼部尚书崔明舟捧着鎏金册宝踏入东宫。三皇子李承平跪接太子金印时,殿外老槐忽然无风自折,惊得礼乐骤停。我隐在丹陛石雕的螭吻之后,瞧见崔尚书扶印的手背上浮起青黑脉络——那是南诏蛊毒"牵机引"的征兆。
"儿臣谢父皇隆恩。"李承平的声音清越如常,可当他抬头的刹那,我分明看见其瞳孔中闪过一线猩红。庆帝赐的蟒袍下摆绣着九蟒四爪,可那第九条蟒的利齿,正咬在第五爪关节处——这是内廷监暗部传递消息的密纹!
李承平脸上有一丝惊讶,但是作为太子。他善于伪装自己。他很快调整好表情,接过庆帝赏赐的蟒袍,便后喊一声:″儿臣告退。″
子时的太液池泛着死气,我借着残荷掩护潜至水榭。范闲半倚在阑干上,面色仍透着失血后的青白,手中却稳稳端着汝窑茶盏:"崔明舟中的是牵机引,下毒者要借册封大典生乱。"
"陈萍萍旧部?"我蘸着茶水在石案画出螭纹,"今日东宫阶前跪着的詹事府属官里,有三个带着北齐口音。"
范闲屈指轻弹,茶汤在月色下泛起涟漪:"是西胡人。你细看他们腰间玉带,镶的是昆仑玉髓。这月余间,鸿胪寺有七名通译暴毙..."话音未落,池中锦鲤忽然翻起肚白,寒雾自水面升腾。
三日后麟德殿夜宴,当西域使臣献上夜光杯时,李承平突然暴起。那柄切羊首的银刀离庆帝咽喉仅余三寸,却被范闲掷出的玉箸击偏。我趁乱擒住使臣,却见他七窍涌出黑血——竟与崔尚书中的是同源蛊毒!
"护驾!"禁军统领的呼喝声中,十二名胡姬广袖翻飞。她们足尖金铃暗藏利刃,旋身间结成天罡阵。我认出这是二十年前悬空寺叛僧的"修罗舞",当年正是陈萍萍率黑骑剿灭的余孽。
地牢的霉味混着血腥,我持烛照向刺客首领溃烂的面容:"好一招借刀杀人。先假意投效三皇子,再引西胡死士行刺,无论成败都能动摇东宫根基。"
那人嘶声惨笑,喉间突然凸起肉瘤。范闲剑光过处,肉瘤中跌出只碧眼蝎子:"是南诏蛊母!速查今日进出御药局的..."话未说完,宫城方向突然火光冲天。
我们赶到承天门时,李承平正跪在雨中。他发冠散落,手中紧攥着半截焦木——那是生母宜贵嫔殿前的梧桐。三千黑甲卫将东宫围得铁桶一般,庆帝的龙辇碾过满地残花:"平儿,你可认得此物?"
黄门侍郎捧着的锦盒中,静静躺着枚双螭纹玉佩。我瞳孔骤缩,这分明是那夜在太液池畔,从西胡使臣尸身上搜出的信物!更诡异的是玉佩背面,竟刻着范闲的私章暗记。
暴雨倾盆,李承平仰头饮尽盏中酒:"儿臣愿去守皇陵。"他转身时与我四目相对,嘴角噙着抹似有还无的笑意。那笑意让我想起二十年前,在澹州海边初见范闲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