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安魂曲

#第四章：机械安魂曲

管风琴的降B调在教堂穹顶凝结成冰锥般的回响。江停云凝视着女人机械手指间震颤的琴弦，钯合金表面浮现出血管状的荧光纹路——与林夏指甲缝里的碎屑光谱完全吻合。

"苏晴的左手骨传导芯片也是您的杰作？"江停云向前半步，皮鞋碾碎地上的蜡泪，"三年前火灾里‘死亡’的小提琴家，其实成了您的人体音叉。"

女人转动机械腕关节，齿轮咬合声与管风琴的和弦完美同步。烛光突然暴涨，祭坛后方升起七具水晶棺，每具棺椁都连接着青铜音管。江停云看见第三具棺材里漂浮着季白的尸体，太阳穴插着与林夏后颈同款的银针。

"他们应该感谢我。"女人敲击棺椁表面，苏晴的焦尸突然在溶液中睁开电子眼，"当火焰吞没维也纳歌剧院时，是我给了这些艺术品第二次生命。"她的机械手指划过江停云胸口，"而您将成为第八音柱最完美的共鸣箱。"

江停云突然扯下祭坛上的绸布，烧焦的指挥棒滚落瞬间，他看清了底部刻着的频率公式。当女人挥动琴弦袭来时，他举起指挥棒格挡，钯合金与碳纤维碰撞出刺眼的火花。

彩窗玻璃轰然炸裂。江停云借着气浪翻滚到管风琴后方，发现音管内部布满齿轮装置。最低音的C管里卡着半张乐谱，褪色的血迹标出几个音符——正是骸骨日记里缺失的那页。

"您居然找到了慕言的遗书。"女人的机械义眼突然溢出蓝光，教堂地面开始震颤，"可惜太迟了，差分机已经完成七次谐波校准。"

江停云将乐谱对准破碎的彩窗，月光穿过音符孔洞，在墙面投射出建筑结构图。他认出这是音乐厅地下的隐藏腔室，八个共振节点正好对应受害者尸体的发现位置。当投影转到某个角度时，林夏的珍珠耳坠突然从口袋滑落，滚进管风琴底部的暗格。

机械运转声戛然而止。女人突然发出高频尖啸，电子音里混着某种变调的《安魂曲》。江停云趁机按下暗格中的青铜键，管风琴背面弹出一道暗门，腥臭的风裹着发霉的乐谱扑面而来。

密道墙壁布满血肉般的菌斑，每走三步就能踩到碎裂的琴码。江停云的手机照明扫过墙面的抓痕，发现那些沟壑的深浅变化竟对应着《骷髅之舞》的节奏。在第十七个降调转折处，他摸到块活动的砖石，后面藏着布满铜绿的八音盒。

当江停云转动发条时，八音盒顶部的芭蕾舞者突然折断脖颈。音乐走调的瞬间，密道尽头亮起幽蓝的冷光。他看见七个等比例的人体模型悬浮在玻璃柱里，每具模型的胸腔都嵌着不同材质的心脏——林夏的珍珠心脏正通过铂金血管与季白的水晶心脏共振。

"声波傀儡。"江停云用手术刀划开苏晴模型的左臂，露出微型差分机的齿轮组。当刀尖触碰到主齿轮时，整个地下空间突然响起警报。玻璃柱里的液体变成血红色，模型们齐刷刷转头看向通风管道。

女人从天花板倒吊而下，金丝眼镜链扫过江停云的脸："您破坏了我给慕言的生日礼物。"她的机械脊椎如蝎尾般弓起，尖端弹出旋转的音叉，"不过没关系，教堂地窖还有二十具备用模型。"

江停云侧身躲过音叉，反手将八音盒砸向苏晴的玻璃柱。钯合金心脏坠地瞬间，所有模型同时抽搐，地下空间开始塌陷。他顺着污水管爬回地面时，看见教堂尖顶射出八道激光，在夜空中组成巨大的六芒星。

次日清晨，江停云站在物证科立体投影前。昨夜采集的钯合金碎屑正在光谱仪里跳动，他突然意识到所有受害者的死亡地点连起来，正是柏林音乐学院校徽的变体。当把骸骨日记的坐标输入建模软件时，三维地图上浮现出第八个闪烁的红点——市立歌剧院正在上演《图兰朵》。

演出进行到第三幕时，江停云冲进后台控制室。监控画面里，饰演卡拉夫的男高音正要摘下公主的面纱。江停云放大他佩戴的宝石项链，紫光灯下显现出钯合金特有的青灰色反光。

"切断所有音响电源！"江停云对着对讲机大喊的同时，男高音的咏叹调已攀至High C。水晶吊灯开始以诡异频率晃动，观众席爆发出惨叫——有人发现自己的金属首饰正在发烫融化。

江停云撞开配电箱，用绝缘钳夹断主电缆的瞬间，男高音突然扯掉假发。电子面具下露出女人烧毁的半张脸，机械声带发出双重音轨的笑声："感谢您为最终章提供能量。"她撕开礼服前襟，胸腔里旋转的钯合金心脏正发出核磁共振般的嗡鸣。

当安保人员冲进来时，控制室只剩烧焦的电路板。江停云捡起地上的水晶鞋，鞋跟里嵌着枚微型黑胶唱片。回到实验室播放时，唱片里持续传来次声波，培养皿中的细胞样本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晶化。

深夜，法医送来新的尸检报告。教堂地下发现的七具模型，内脏均检测出真实人体组织。更诡异的是，每具模型的耳蜗都被替换成钯合金共振腔，内壁刻着柏林音乐学院的经纬度坐标。

江停云将坐标输入天文软件，屏幕显示三天后的凌晨两点，猎户座腰带三星将与音乐厅穹顶残骸重合。当他叠加声波分布图时，心脏突然漏跳一拍——共振焦点正指向市立医院的太平间。

冷藏柜第三层抽屉里，林夏的尸体不翼而飞。柜壁上用冻霜画着旋转的六芒星，下方贴着的八音盒零件还在播放变调的《月光奏鸣曲》。江停云拾起滚落在角落的珍珠耳坠，发现内壳刻着微缩版音乐厅设计图——所有逃生通道都指向太平间下方的废弃地铁站。

隧道里的血腥味引着江停云来到末班车废弃站台。生锈的铁轨上摆着八具钢琴键造型的水晶棺，每具棺椁都连接着通向地心的青铜管。当他的手电筒扫过第七具棺椁时，突然照出林夏青灰的脸——她的胸腔被改造成管风琴音栓，正在随着隧道气流发出呜咽般的鸣响。

"这是慕言最满意的作品。"女人的声音从隧道深处传来，伴随着机械齿轮的轰鸣声，"可惜当年那些评委说他的机械交响乐是亵渎艺术。"

江停云转身看见巨大的差分机从黑暗中浮现，青铜齿轮组足有三层楼高。女人站在控制台上，烧毁的半张脸覆盖着电子神经网络，完好的那半张脸与周慕言的证件照完全重合。

"你才是周慕言。"江停云握紧口袋里的钯合金碎片，"火灾毁容后，你盗用了双胞胎妹妹的身份。"

差分机突然爆发出蒸汽轰鸣，所有水晶棺开始共振。林夏的尸体睁开眼睛，机械声带发出合成音："当第八个牺牲品加入和弦，慕言就能在声波中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