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云洞旧事

南海的月光被金箍棒搅碎成银鳞。孙悟空倒挂在定海神针上，火眼金睛穿透三千尺浊浪，看见珊瑚礁间嵌着半片混天绫。那抹残红让他想起七百年前的火云洞，小牛崽子也是这样把红绸布系在枯骨树上当旌旗。

"老邻居既来了，不尝尝新酿的岩浆酒？"

沙哑嗓音擦着耳根刺来，孙悟空不用回头也知道火尖枪抵在自己后颈三寸。海底岩浆突然翻涌成莲花座，红孩儿赤足踏在沸腾的熔岩上，脚踝金铃随热浪叮当响，震得定海神针微微发颤。

孙悟空翻身坐上金箍棒，蟠桃核吐向红孩儿眉心："你这洞府比五百年前更寒酸，连待客的活人都没有。"

岩浆应声炸开，露出底下堆积的仙将骸骨。雷部二十四天君的鎏金甲在熔岩里沉浮，红孩儿火尖枪挑起一具焦尸："斗战胜佛大驾光临，这群看门狗自然要焚香铺路。"

金箍棒突然横扫千钧，将岩浆劈成两半。棒头嵌着的佛骨舍利照出红孩儿胸口符咒——那用观音甘露写的镇妖纹，此刻正被冰蓝色根须侵蚀。孙悟空瞳孔缩成竖线："牛魔王连亲生骨肉都种蛊？"

火尖枪骤然暴起三丈烈焰。红孩儿踩着风火轮跃至半空，枪尖却在触及孙悟空喉结的刹那被金箍棒震偏。定海神针搅动的漩涡里，五百年前的画面浮现在沸腾的岩浆上：

戴金箍的妖猴被三昧真火逼进炼丹炉，火云洞少主隔着炉壁戳他脊梁骨："听说你吃过老君的仙丹？待会儿烤出油来，小爷要蘸着金丹灰吃！"

此刻红孩儿的枪法比当年更刁钻七分，七十二道火蛇封住孙悟空所有退路。金箍棒舞出的残影却突然凝成五指山虚影，将火蛇尽数压在棒下。孙悟空的声音带着雷音寺的梵唱："小牛犊子，你爹在冰莲蛊里掺了哪吒的心头血。"

熔岩海瞬间冻结。红孩儿瞳孔里的妖火明明灭灭，脚踝金铃裂开蛛网纹。孙悟空趁机用棒尖挑开他衣襟，冰莲花茎正沿着镇妖纹扎根心脏，每片花瓣都刻着细小的封神榜咒文。

"李靖的诛仙阵缺阵眼。"孙悟空突然压棒成弓，将红孩儿钉在冰火交界处，"你心口这朵并蒂莲，一瓣在哪吒灵台，一瓣在牛魔王掌心。"

红孩儿突然嗤笑出声，岩浆酒从嘴角漏进冰层。他腕间混天绫残片无风自动，缠住金箍棒刻下一行血字：【灵珠子剜心日，即是诛仙阵开时】。孙悟空额间佛印突然灼痛，当年被金刚琢打中灵台的旧伤再度崩裂。

"你以为老孙来当说客？"金箍棒猛地插入冰层，南海水脉顺着棒身螺旋攀升，"如来让我盯着哪吒，玉帝要剿灭妖族，老邻居我只想找个人拆了这该死的紧箍圈！"

定海神针突然暴涨至万丈，棒身盘绕的龙魂惊醒发出咆哮。红孩儿在震荡中甩出火云镯，却被孙悟空用獠牙咬住。妖血顺着金箍棒纹路渗入海底，唤醒更多混天绫碎片，那些残破红绫竟自动拼成半幅诛仙阵图。

孙悟空突然嗅到熟悉的莲花香。当年他被压五行山下，哪吒三太子曾用荷叶替他遮过五百年暴雨。此刻冰莲花瓣上的气息，分明与那滴落在他石缝间的甘露同源。

"牛魔王用观音瓶的杨枝甘露养蛊？"孙悟空突然拽过混天绫缠住双手，任三昧真火烧焦猴毛，"难怪金吒木吒的法器近不得你身！"

红孩儿趁机挣脱束缚，火尖枪却停在孙悟空咽喉半寸。妖瞳映出斗战胜佛胸口旧伤——那里有处永远愈合不了的窟窿，正渗出带着莲花香的佛血。

"你也被种过蛊。"红孩儿枪尖沾了血送入口中，突然放声大笑，"原来满天神佛都喝过我的洗脚水！"

金箍棒搅动南海的轰鸣声中，孙悟空看见了真相。五百年前观音赐他金箍时，瓶中柳枝曾拂过他的伤口；三百年前哪吒重塑莲花身，用的正是同一瓶甘露。冰莲蛊的根须早就爬进三十三重天，而牛魔王不过是个栽花的匠人。

岩浆海突然沸腾倒灌，将两人冲进归墟裂缝。红孩儿在漩涡中抛出混天绫缠住定海神针，火尖枪在孙悟空锁骨刻下妖纹："老邻居，做个交易如何？"

孙悟空一棍子敲碎头顶坠落的龙宫废墟，在震荡中抓住红孩儿手腕。妖纹与佛血相触的刹那，他看见诛仙阵真正的阵眼——哪吒莲花心上缠绕的金箍圈碎片。

"你要用紧箍咒炼化诛仙阵？"孙悟空獠牙几乎咬碎，五百年前的咒语开始灼烧元神。红孩儿却将火尖枪插入自己心口，挖出半朵冰莲："用这个能暂时镇住头痛，换你替我做件事。"

冰莲嵌入金箍圈缺口的瞬间，孙悟空听见哪吒在万里云层上咳血。当年唐僧念过的紧箍咒，此刻正从冰莲花蕊里渗出，却是用红孩儿的妖丹重新谱写的调子。

"下次见面，记得带够金丹。"红孩儿化作火光消失前，将诛仙阵图烙进金箍棒纹路，"毕竟拆了如来金身这种事，费牙口得很。"

孙悟空扛着定海神针跃出归墟时，月光正照在棒身新添的裂痕上。那道裂痕的形状，恰似火云洞外永不结果的蟠桃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