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林虞难得睡的相对安稳。
自从有记忆起,她时常做着一个模糊的梦。
在梦里她依然是郡守之女,却并非汴州郡守的千金,而是太仓郡郡守林禄山的女儿林虞。
虽同名同姓,可她的父亲却不是同一人。
六岁那年,林虞得知不曾有太仓郡这么一个地方时,她只当是个梦,小孩子嘛,做个梦无关紧要,也不必放在心上。
十一岁那年,林虞陪着燕迟来到朔西。
她看着燕迟每日训练、受伤,她便力所能及的帮助他。
为他学治病救人的医术、为他学弓箭之术。
既是为了有自保之力不拖后腿,也是为了能在战场上帮到朔西。
从一开始林虞就不同于梦里的林虞,她不是娇生惯养的千金,而是与梦里全然相反的性格,心系将士,为人也是善解人意,这也正是她会将自己的食物分给受伤将士的最好证明。
她以为她与梦里的自己截然不同,不同于她的阴狠毒辣,步步算计。
可往往一个人越是为了证明什么而去拼命的付出,就越是逃不出你不愿面对的阴影。
十六岁之前,林虞一直在压抑着自己,随着心智成熟,她逐渐有了一些不好的念头,尽管努力克制着,却还是忍不住想要伤害无辜的人,明明就是芝麻大点的小事,她却要花费很多的精力来控制。
林虞不想让燕迟看到另一面的自己,因此她只能做的更好,更善解人意、体贴入微。
直至燕迟十八岁那边领兵中了陷阱,林虞收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去救援时,漫天的火光灼烧着双目,恍惚间她与梦中的自己重合了。
汴州郡守的林虞、太仓郡郡守的林虞…
她们都是林虞。
从始至终都是她。
一些莫名其妙的记忆涌入脑海,充斥着她的记忆和情感,也是这一刻,在燕迟遭遇低谷而最需要她安慰的时候,林虞变了。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是谁,青梅竹马的感情也在此刻产生了动摇。
竖日,清晨的第一缕光从窗外照进来。
林虞比燕迟先醒了。
她睁开眼,美眸迷茫,显然睡的有些过头了。
正当林虞想起身时,却发现燕迟的手压在她肩头,被褥下,他毫无睡姿可言的跨住了她的小腿,跟小时候一样,总是喜欢像个八爪鱼缠着自己。
稍微大些后两人便不能再同床睡,林虞以为他会改过来,却不想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燕迟梦中呓语,“阿虞…阿虞…”
“阿虞才不是老姑娘…阿虞最好看了。”
只有在他睡的深沉时才会说梦话。
在朔西时,即便是深夜,但凡外面有个风吹草动燕迟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并醒来,像这般熟睡的样子少之又少,屈指可数。
林虞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抬手捏住男人的耳朵,轻骂道,“登、徒、子。”
*
用早膳时,岳凝见表兄和嫂嫂同时出现的时候直接呆住了。
她一度以为自己还没有睡醒,但两人围在身旁坐下,这种感觉都不用掐一下肉就可以证明,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岳凝眉眼弯弯的笑着,明知故问,“表兄,你昨夜没回去吗?”
“嗯,跪了一夜。”
燕迟说谎话不打草稿。
岳凝呆了两秒,她惊讶道,“林姐姐,你真让我表兄跪了?”
“嗯,他动手打了我。”
林虞以同样的方式扯着瞎话。
既然他愿意玩,她就陪着他玩。
岳凝愣住了,一个跪,一个打,莫非这就是情趣?
她笑盈盈道,“看来表兄跟林姐姐的感情还是那么要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话落,林虞和燕迟默契的对视了一眼,两人什么都没说,但猜到岳凝是想偏了。
八姨娘遇害的第二天,燕迟将林虞告诉他的思路讲给秦莞,秦莞让茯苓去找府中曾经服侍过杨氏的丫鬟,但询问一圈下来,当年的丫鬟都不在了。
只要是伺候过杨氏的人都被迁出府去,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容易找到。
秦莞忽然想起什么,她问向燕迟,“殿下,林姑娘没有同您一起来吗?我有件事想要请问林姑娘。”
“她来了,在紫竹林。”
秦府.紫竹林
林虞来到发现尸骨的枯井边。
她坐在井边,垂眸向下面望去,井底深不见五指,旁边还放置着用来封印的那块石头。
若不是做贼心虚至于多此一举吗?
“林姑娘,您怎么在这?”采荷从紫竹林外路过,恰好看见了林虞。
林虞闻声抬眸,“好巧啊,又是你。”
偶遇这种事碰巧一两回还能说的过去,但不代表一两回真的是偶遇,最起码林虞是不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