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而聚会一般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只顾着自己玩，根本不会也没心思放太多目光在别人身上，就比如现在，没一个人发现这屋里少了两个人。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豆豆没有看他，而是望着远处依旧灯火通明的高楼问道。

墨云廷则低头看向地面，眼色晦暗不明，一切情绪都被掩藏在夜色中，“没多久，也就一个多月。”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这次回来，我不会再走了。”

“嗯？”豆豆这才转头去看身侧已经抬起头的人，她隐隐觉得墨云廷这话另有所指。

墨云廷却突然咧嘴笑了，露出脸上的两个小酒窝，看上去竟莫名有种少年气，“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腿受不了。而且，这边人少，安静。”

墨云廷这话听起来其实有些莫名其妙，没头没尾的突然就冒出来了，但豆豆却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豆豆露出一个礼貌性微笑，“有人关心是好事，但人多也确实会影响休息。”

之后就是长久的沉默，两人就这么站在外面吹着风，周围安静到连风声都显得有些喧嚣。

两个人虽然并肩站着，但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社交距离，仿佛两人之间竖着一堵墙，就如同他们回不去的曾经。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墨云廷才开口打破了这份接近于死寂的沉默：“走吧，送你回家。”

平时最不喜欢麻烦人的豆豆却罕见的点点了头，并报出地址：“星河湾，送我到小区门口就行。”

墨云廷一边应声一边打开副驾的车门护着豆豆上了车，等豆豆坐下系好安全带后才关上车门。

豆豆见他又在揉腿，“要不换我来开？”

墨云廷知道豆豆为什么这么问，只是笑着摇摇头，“我没那么娇气。”

说着，墨云廷发动引擎，顺手从中央扶手箱的水杯槽里拿出个保温杯递给豆豆，“刚才看你没少喝，杯子里是蜂蜜水，回去好好睡一觉。”

豆豆看了眼保温杯，没有伸手接，而是语气淡淡的问了句：“你女朋友知道吗？”

墨云廷轻声笑笑，拿着保温杯的手停在半空，语气有些无奈，又似乎还有点委屈， “我做什么了，让你觉得我有女朋友？”

豆豆这才把杯子接了过去，拧开盖子喝了一口，还热着，带着蜂蜜的香甜，一口下去能一直暖到胃里，同时心里也升起一种异样的情绪。

“你的腿伤是怎么回事？”

墨云廷正在车载导航上输入地址，闻言只是语气平淡的回了句：“没怎么，不是什么大事。”

豆豆虽然面上带笑，但语气严肃：“我没和你开玩笑，什么时候的事？”

豆豆明显是不打算把这事轻飘飘揭过，墨云廷叹了口气，一旦豆豆用这种语气，他要是敢胡说八道，绝对没好果子吃，这种情况下，坦白才能从宽。

“去年夏天，我随队回基地，但在路上遇到了袭击，左腿挨了一枪。”

墨云廷说着指了指左腿小腿上端的位置，“就这儿，医生说是腘动脉并神经损伤，但好在送医及时，军方也安排了最好的医生主刀，手术也很成功，我在医院待了半年多，又在家养了几个月，过了康复期才回来的。”

“既然过了康复期，怎么还随身带着药？”

明明坐了一桌人，可偏偏就豆豆看到了他喝水吃药的动作。

墨云廷修长白皙的手指无意识的一下一下敲着方向盘，笑着摇头，“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喜欢……”

他这动作和说辞豆豆熟悉的很，这是他转移话题的前兆，但豆豆可不会让他如愿岔开话题， “少来这套，说。”

而豆豆强硬的态度对墨云廷来说也同样熟悉，他其实也没想瞒，因为他根本瞒不过去。但他必须要考虑这话该怎么说，说轻了豆豆不会信，说重了又惹豆豆伤心。

“腘动脉并神经损伤虽然可以通过手术治疗，但多少会对日常生活造成影响，即使过了康复期也需要每天吃药，但都只是预防类的药，作用类似于维生素。”

“随身带着只是因为吃药时间不一样，我虽然在养伤，但也没到卧床静养的地步，正常的外出社交不受影响。”

“只是这样？”豆豆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墨云廷，这个答案的可信度对她来说并不是很高。

“真没几种药，分时间也是因为药性不一样，而且还有维生素。”

墨云廷一手搭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西装内兜里把药盒拿出来递给豆豆，“喏，不信你自己看。”

豆豆接过药盒，这是个双层的黑色小药盒，一共七个小格子，都装着药片或胶囊，每个小格子上都做了详细的标注，从药物名称到服用时间和次数，一目了然。

豆豆仔细看了看，墨云廷确实没胡说，其中有三个小格子装的是维生素，真正需要吃的药也就四种。

但四种，其实一点也不少，人一天不过才吃三顿饭，而他光是药就要吃四种。

豆豆突然就觉得心上堵得慌，鼻头也有些酸，眼前的景象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豆豆忙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呼出去，想要通过深呼吸来让自己平静下来。

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虽然深夜的街道上车来车往依旧喧闹，但职业习惯让墨云廷有着敏锐的观察力，就算不转头去看，他也知道豆豆在做什么。

但豆豆的反应，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