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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莲子有点苦

你的莲子有点苦

寝卧的门被轻轻推开,竹影月光随即倾泻一地。入了岁冬,长安的微风也逐渐浸了寒意,瞬间与寝卧的香暖撞了满怀。

严浩翔头束玉冠,身姿挺拔,宛如苍松立雪,眉眼深邃似渊。自他踏入的那一刻,就发觉塌上无人,侧目看见那浴房里泄露的缕缕水汽,心中顿时了然。

贺峻霖半身浸在了水里,正拿着木瓢往身上浇淋。他身子畏寒,每年的岁末最为严重,于是严浩翔便在建房之初就叫人打通了正寝与偏房,挖了口汤浴,供着人沐浴驱寒。

珠帘轻响,严浩翔刚踏进,一片春光便接撞倒映进眼眸中,贺峻霖乌黑的长发如千缕墨丝渲染在池子里。

狭长的眼尾蒸腾出韵红,清瘦白皙的脖颈,明晰的锁骨,再往下的好景被池水和雾气藏了去,水雾氤氲,看着这池中人犹如雾中看花。

严浩翔喉头一紧,原本在外被寒风吹彻的身躯,此刻也随着这浴房的温度骤然攀升。

贺峻霖察觉到目光回望向他,眯着眼红唇微启轻唤。

“回来了。”声线轻柔,荡在浴房里,似是浸着水汽。

近来,北境局势动荡不安,胡人屡屡试探,他们的兵马擅长雪战。今年夏季酷热异常,按照常理推断,这个冬天难逃一场大雪,彼时,胡人得了契机,出兵南下,大雪纷乱之时扰人视野,于我军而言,必是血战。

严浩翔身为漠北的大将军,奔赴战场主持战局是早晚之事,想必不出几日,圣旨便会下达。

这种随时随地就要分离的不安让贺峻霖如鲠在喉,他只想紧紧依偎在严浩翔的硬朗胸膛,汲取哪怕片刻的安宁。

严浩翔走进了些,缓缓蹲下,接过木瓢,舀了瓢池水,细细缓缓的浇在贺峻霖的颈窝处,温热的水流冲的贺峻霖肤色水亮,青筋脉络分明。

贺峻霖察觉到严浩翔紧紧锁住的目光,不自然的侧了侧身子,避开那处水流,攀上严浩翔的肩,双目直视道。

“何时动身?”

严浩翔没有作声,只是用粗粝的大掌托住贺峻霖的腋下,像抱孩童般抱起他。扯掉木架上的浴巾,轻柔地擦拭包裹住贺峻霖,拢在了怀里。

严浩翔的胡茬蹭在贺峻霖颈间,不扎反而磨得让人心猿马意,两人就这样抱了好一阵,严浩翔才终于开口。

“陛下的意思,让我明日就...”

话落了半截被贺峻霖堵了回去,未尽的语声淹没在满是眷恋的吻里面。

微冷的舌滑人口中,笨拙的舔舐着严浩翔,严浩翔微微一愣,随即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一瞬间的拥吻,使彼此短暂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心中提前预支的思念,此刻都化作了缱绻爱意,毫无保留地宣泄而出。

良久,吻毕,贺峻霖抵着严浩翔的胸膛轻轻喘气,面里晕开酡红,严浩翔将其打横抱起。向寝榻走去。

夜色浓郁,呢喃间尽诉情爱,几番潮起潮落,被褥洇湿了一片,严浩翔看着他安睡的模样,眼角还噙着红,心脏仿佛被揉成了一汪春水,他俯身吻在了贺峻霖的额头上。

翌日,晨光凌烈,乍然破开长安城上空沉郁的乌云,描摹出严浩翔棱角分明的面颊。

他伸手替贺峻霖拢了拢裘衣披风,毛绒素白的狐裘衬在贺峻霖脸庞,顿然生出几分柔和温润之感。

严浩翔揽过贺峻霖的腰肢与自已接吻,和昨夜的狂风骤雨截然不同,严浩翔吻得深沉而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严浩翔才终于分开,手握着破渊翻身上马,冷冽的寒风穿身而过,严浩翔腰腹上裹缠着铁甲,在日光下金光鳞鳞,发丝金冠束拢,一袭朱红披风顺风而飘。

“外面天寒,你身子受不住,早些回屋。”严浩翔一手攥紧牵马绳,冲贺峻霖抬了抬下巴。

贺峻霖没动身,伫立在侯府门口目送,直至一行车马消失在街弯处。

严浩翔抵达漠北的头日,长安落了初雪,屋檐亭台,一夜间霎然铺白。

府内近来清闲,寝房内暖炉飘香,漱玉轻声而入,端着一碗姜汤,见贺峻霖正撑着头透过窗棂望向外面。

“漱玉,今年何时是春节。”

漱玉回过神,见贺峻霖已经趁着瓷勺抿了口滚热的姜汤,声色却比平日里还要清冽几分。

“回夫人,正月二十九。”漱玉答。

贺峻霖放下瓷勺,目光始终没离开窗外。

漠北,严浩翔撩开帐帘,望着这被雪色掩埋的离离草原,呵出的气也化作白雾一同融进这皑皑之中。

几日前这雪还没那么大,照着这样式不出一日那马道就要被积雪堵住,运粮的车队进不来,整个漠北的将士都难逃挨饿受冻。

忽而,一道清亮有力的声音乍破宁静,“侯爷,是夫人的信!”淮南碾着雪疾行而至,右掌拿着封信用力挥舞,面上的喜色挡都挡不住。

严浩翔接过信正准备进营帐,却瞥见淮南也想跟进来,立即站住脚跟,神色严峻

“通知各营,加大扫雪清道的人手,务必保证粮车能及时运进。”

淮南没察觉这神色里的不自然,得了令火急火燎的跑出去了。

严浩翔大马金刀的往茶几前一坐,抿了口糙茶,指节撑开信纸,一字一句的看着,仿佛是在看什么不可多得的宝物,字迹清秀里透着股韧劲儿。

长安新雪,府宅安宁,新春将至,盼君归来,共饮屠苏,阖家相聚。

严浩翔捻着信的拇指不自觉地紧了紧,周围衍生出些褶皱来。

藕荷初探,稚蝉未鸣,西山日落,万丈光芒惠泽着临溪上下。

少年郎恣意躺在屋脊上,半身沐浴在温暖之中,持着小刀细细擦拭着,刀面明晃晃地闪烁着夕阳反射。

“小少爷,你在哪儿啊!小少爷!”

一位气喘吁吁的老妇扶着巷口的矮墙,向曲幽的巷内大喊着。

突如其来的异动搅乱了这份安逸,少年目光向下瞥去,巷末拐角处的杂草堆里拱动了几下又平息下来。

严浩翔嗤笑一声,收起刀来,看戏似的观望着这一副“老仆寻主”的趣景图。

那老妇未在巷子里过多的停留,待到一切归宁,那杂草堆里悄缓缓的扒拉出一双手。

严浩翔离的有些远,只记得那双手很细很白,比深冬的雪还要更晃人眼。

“小少爷怎么还离家出走啊,小心天黑了找不到家。”少年踩着屋檐直起身来,语气里带着笑意。

贺峻霖掸了掸身上的灰,毫不留情道:“这位哥哥怎么还上房揭瓦,小心回了家爹娘一顿打。”

“我娘早去世了,我是随我爹来临溪办差的,只是无聊在上面待着,没揭房瓦。”

贺峻霖怔了怔,像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回答。

“抱歉。”他艰涩的开口,顿了顿又接着说下去。

“我家常年久居长安,来此只是为了给我寻医治病。”

严浩翔盯着贺峻霖清瘦的面颊好一会儿,才轻声说

“既是治病,又怎可由着性子,方才那嬷嬷是来寻你回去吃药受诊的吧。”

“那药太苦了,我才不吃。”贺峻霖微微蹙眉,难得露出了些少爷脾性。

严浩翔眼眸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

“你且等着,我去给你取样好东西!”话音刚落,少年便已经纵深跃下另一边的屋檐。

月出东山,阴霭具散,光影攒动。临溪城的上方一道人影飞檐走壁于屋舍楼台间,如夜里矫健的野猫,忽而,那猫腰身一仰,随即坠入无边月色之中。

“久等了,这是冰莲子,口感清甜,可解你吃药之苦!”

少年的掌心摊开一块秀帕,上面盛着十几粒小小的冰莲子。

初夏时节的冰莲子尚未熟透,口感酸苦,不宜食用,贺峻霖望着眼前大汗淋漓的少年,终究还是伸出手,捻起一粒尝了尝。

“怎么样,可还甜。”少年微微睁大双眼,翘首以盼。

“嗯…还行。”贺峻霖面上没什么变化。

严浩翔冲着贺峻霖微微一笑

“那这些都给你,我叫严浩翔,也是长安人,等日后回了长安,我再去找你。”

贺峻霖倾身拱手作揖,回应道:“我姓贺,名峻霖。”

自那日后,两个人再未见过面,直到严浩翔十七岁那年在漠北立下功,声名鹊起 。

他凯旋归来那日,城中锣鼓喧天,人潮涌动。贺峻霖站在人挤人的街角,远远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严浩翔身形愈发高大挺拔,昔日少年稚嫩全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历经磨砺后的成熟稳重,与贺峻霖记忆里的严浩翔大相径庭。

往后的几年,严浩翔驻边漠北,屡立奇功,深受圣恩,二十一岁,他便获封侯爵,荣耀加身。二十二岁时圣上下旨赐婚,如此机缘巧合下,严贺两家奉旨结亲。

于是,二人的第二次见面,便隔了个红盖头。

严浩翔意犹未尽,翻来覆去的也就这些字,不禁暗自埋冤自家夫人面薄少话。

严浩翔叹了口气正欲收信,淮南一头扎进了营帐里,喘着粗气,头肩上落的全是雪。

“我不是让你…”严浩翔皱了皱眉。

“将军,胡人出兵了!”淮南直直的打断了严浩翔,眼眶猩红,声线嘶哑。

云掩灼日,雪盖天地,无垠草原边际扬起的两道对冲的无尽白浪,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

“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两道白浪成铺天盖地之势毫无回敛之意,轰轰然撞在了一齐,广袤天际之间顿然地动山摇。

刀剑交击,惨叫四起,血肉横飞,血污在皑皑雪地上弥漫开,无数将士的头颅滚落在地。

不散的英魂似乎还在阴霾密布的空中嘶吼,空气中飘散着越来越浓重的血腥气,草原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严浩翔策马飞奔,破渊出鞘,马蹄掀起万道风雪,银光劈来,直劈向察木尔的肩膀,只听一声血肉撕裂的声响传来,察木尔右掌奋力接下这一刀。

刀刃处顿时溢出血污。察木尔闷哼一声,再抬头时,目光满是阴戾,他猛地反扣住刀刃,运足劲力一抡,连带着马背上的严浩翔一道甩了出去。

严浩翔单手撑地,迅速爬起身来,紧握破渊,借着巧劲,顺势向前刺去,察木尔力道庞大,,破渊剑在他双掌上划过,割出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

刀尖缓缓停在距离察木尔胸膛毫厘之处,剧痛难耐,察木尔松开了刀刃,严浩翔看准时机再次向其胸口刺去。

血,霎然喷涌而出,这一刻,世界仿佛陷入了死寂,唯有如狼嚎虎啸般的北风在耳边吹刮,严浩翔身后的朱红披风色泽更深了,迎着北风猎猎作响。

严浩翔向下身望去,自己的右腹被一把利刃贯穿,他颤抖着缓缓回首。

映入眼帘的人身着与自己极为相似铠甲,严浩翔心中陡然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浑身更是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

“将军——”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如鹰唳长空,回荡在漠北草原上空。

暮霭沉沉,残月藏云,长安城城门紧闭,墙上守卫徘徊巡视,壁垒森严。

这时,一道马蹄劈开了城外的幽深草丛一路扬起尘土,打破了夜的死寂。

“漠北急报——速开城门——” 一名信使纵马疾驰而来,他右臂高高举起,持着铜制军令牌,一路向前,沉重的城门缓缓向内而开。

东方欲晓,晨光熹微,贺峻霖轻轻掀起车帘的一角,长安上空,阴霾密布,掩盖了半边苍穹。

贺峻霖只觉疲累,半身抵在车壁上,眼眸微闭,伸出手揉了揉额角。

昨晚他睡得极不安稳,午夜梦回间,尽是些血腥厮杀的可怖场面,利刃相交的寒光,汩汩流淌的鲜血,交织成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

醒来后的心悸更是令他全然没了睡意,本以为只是自己过度焦心所致,可当今早听到漠北信使昨夜入城的消息时,他的心瞬间一滞,再也坐不住。

若非战局有所变故,漠北不会派信使回京禀圣。贺峻霖正思索着,直到马车停了下来。

漱玉掀起车帘一角:“夫人,太医署到了。”

贺峻霖缓过神,整了整衣衫,稳步下车。

大雪依旧遥无止境地下,营帐内,弥漫着浓烈的药味,严浩翔昏迷了整整四日。

汗珠沿瘦削下颌滚落,贺峻霖屈指拭过严浩翔眉弓,湿漉漉的绢帕洇透了,原本因为低热而干裂的嘴唇也被润湿过了,他的右腹被重重包扎,纱布上仍隐隐透出干涸的血迹。

浓稠的黑暗裹挟着严浩翔的意识,一扇高大朱漆门破开混沌,掺着阴风,从暗处向他靠近,铜制门环在寂静中轻晃三下,门轴发出喑哑呻吟,门缓缓打开。

门内,月光勾勒出一道极为纤瘦的背影,红衣宽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满身遮不住的病态。袖口下的腕骨突出,堪堪挂住一串红绳转运珠。

严浩翔不自主的向门内靠近,紧绷了许久的面容中有了一丝的松动。

“贺儿……”

沙哑尾音散在风里,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却穿透月光织就的幻影,带起细小尘埃。

严浩翔不甘心般,一步一步的向前,任由自己一次次徒劳地抱空。

为什么……为什么碰不到。

他绝望的闭上眼,任由自己跪跌进,这一片虚无黑暗中。周遭的静谧让时间被拉长,混沌开始蚕食意识边缘时,倏然,干涩了许久的唇角传来莫名湿意。

他再度睁开眼,那如渊的黑竟已褪去,只留下一片暖黄

“醒了?”低哑的声音在颤抖。

贺峻霖丢下早已被汗水洇湿的绣帕,按住严浩翔正欲抬起的胳膊。“先别动,我去叫太医。”

严浩翔顺着手臂望去,贺峻霖按住自己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眼睑带着红,脸色显然的苍白,却在此刻扯出有些违和的笑容。

贺正庭提着医药箱,一刻也不敢耽搁,匆匆赶来,在严浩翔眼神里若有若无的威压下,把脉又施了针,见已无大碍,开了几处药方,便朝屋内二人行礼告退,正要转身离去。

“贺大人且慢。”严浩翔沙哑的声音从榻上传来。

贺正庭噔的一下停住脚步,任命般缓缓侧过头,医药箱里的药瓶因为急停,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

“是我让我哥带我来的,你只管问我。”贺峻霖坐在床榻边,垂眸用调羹一下下翻动着瓷碗里滚烫药汤。

严浩翔闻言挑了挑眉,冲门口招了招手,示意贺正庭出去。

贺正庭从善如流,帘帐一开一闭,营帐内只剩下炭盆燃烧哔哩啪啦的声响。

“这里太冷太危险了,你不该来的。”严浩翔伸出指尖贴了贴贺峻霖的掌心,刚刚严肃的模样早已消失不见。

贺峻霖依旧垂着头,机械般的重复着手上的动作:“四日前,漠北的信使抵京,我始终放心不下,便去太医署找了我哥,他那时正好在收拾行囊……”

到底伤到了什么地步才会动用在朝医官,贺峻霖不敢去想。

阴影下的眼睑更加红了,声线掺了一丝哽咽:“我求了他很久他才同意,是我太心急太冲动了。”

严浩翔抬手拭去了贺峻霖眼睫上挂的泪珠:“你来漠北的事,还有谁知道。”

“除了漱玉和我哥,没人知道,来的时候扮的随从。”

“嗯,怪聪明的。”严浩翔顿了顿:“军中情形混乱,这几日别乱走。”

严浩翔看了一眼早已不再冒烟的药汤,凑在他耳边,含着笑问:“夫人,是不是该给你夫君喂药了。”

贺峻霖如梦初醒般急忙舀了勺药汤,递到严浩翔唇边,严浩翔浅浅的在调羹边缘抿了一口,砸了砸嘴皱起眉头。

“这药好苦,夫人可有冰莲子。”严浩翔睁着一双大眼,故作可怜的望向贺峻霖。

贺峻霖恢复了平日里的声线,冷声:“将军,现下是隆冬。”

入夜,这场困了漠北半月有余的暴雪,终于显出颓势,白日里砸得人脸生疼的霰雪,此刻化作柳絮,在残存的风里打着旋儿飘坠。

营帐外烈烈火把映得积雪泛起橘色光晕,值更的梆子撞破寂静,淮南提着忽烁的纸灯匆匆走过,灯影掠过牛皮毡帘,停在了营帐门口。

“进来。”得了里屋的允可,淮南悄声掀帘而入。

严浩翔乌发尽数垂落肩头,他半撑在矮几上,罩了一身外袍,眉目低垂,除了面色有些苍白,俨然随时准备入睡的松散姿态,身后的床榻幔帐垂落,烛火映照下,仍能隐约看见,里边被褥隆起的弧度。

严浩翔察觉到他的目光,淡声道:“你但说无妨,低声些就好。”

淮南颔首,将一份泛黄的案宗递上前:“此人名叫赵缙,是胡汉混血,早年跟着父亲在胡汉边境一带做兽皮买卖,五年前失踪了一阵,再出现就是在黎州城防营,混了几月,就进了漠北新军营。”

严浩翔骨骼分明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桌面:“人在漠北不好审,连夜押送回京,移交大理寺,切莫走漏风声。”

“我虽刺中了察木尔,但伤的不深,两败俱伤的情况下,就要看谁先重整旗鼓了。”严浩翔仰头,喉结滚动,喝空了一杯茶。

淮南倾身,扶住壶盖,不紧不慢的替他续了一杯:“朝廷拨的援军,不日便到。”

岁末除夕,星河一道,万家灯火,漠北大捷的喜讯随着瑞雪一齐降临长安。

樊楼里,人满为患,觥筹交错间一个粗嗓门举起酒杯,说的头头是道:“今上这回可是真乐了,要我说这严将军也是会挑日子,赶着年关打胜仗,他不升官谁升官啊,哎走一个走一个。”

他身侧的另一个人,一边咂巴着酒一边道:“今儿个除夕,我听说啊,宫里边本是有除夕宴的,严将军一把给退辞了。”

“这是为何?”酒桌上立马有人应和,给足了面子。

那人顶着满脸酡红,摊了摊手:“害,还能是啥,当然是为了陪夫人啊。”

酒桌上登时哄笑作一团。

樊楼二层,厢房内暖香暗浮,雕花木窗半启着,漏进几缕裹着雪粒的寒风。贺峻霖斜倚窗棂,素白指尖搭在朱漆阑干上。

楼下长街喧闹如沸,酒旗在风雪中猎猎翻飞,零星的爆竹声炸开在暮色里,孩童举着糖葫芦从檐下窜过。

严浩翔携着满身清寒推门而入,玄色大氅肩头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他解了氅衣随手搭在屏风上,放下着酒壶走近,严浩翔的手臂悄然环住他的腰肢,下颌抵在他单薄的肩头。

贺峻霖向后靠进那片暖意,目光仍凝在长街尽头:“你听,西市胡商又在奏筚篥了。”

话音未落,忽觉颈侧微痒,原是严浩翔用鼻尖蹭开他散落的碎发,薄唇擦过耳垂:“不如听我心跳实在。”

贺峻霖耳尖倏地染上薄红,欲抽手却被攥得更紧,十指相扣按在冰凉的窗棂上。

“酒要凉了。”严浩翔低笑,另一只手斟酒液。

窗外突然炸开的烟火,金红的光掠过贺峻霖眼尾那颗泪痣,恍若星子坠入寒潭。

远处传来更鼓声,雪落得更急了,严浩翔垂首饮尽杯中酒,渡进贺峻霖唇齿间。

仲夏蝉鸣撕开暑气,江淮八百里加急的冰鉴抵京时,檐角铜铃正被晒得发烫。

“夫人呢?”他刚踏进内院便问,漱玉忙指向荷塘中亭。

竹帘半卷处,贺峻霖正倚着蚕丝枕翻书。严浩翔故意放轻脚步,冰莲子贴着胸口冻得发疼。

直到靠近水榭三步之遥,贺峻霖忽然轻笑:“将军,你幼不幼…”书卷后抬起的眼尾浸着狡黠,却在对上玉食盒时倏然凝住。

“陛下赏的。”严浩翔掀帘而入。

“今年江淮进贡的头茬冰莲子,走官道日夜兼程......”话音未落,贺峻霖伸出手,指尖沾了莲子上的冰渣去点他鼻尖:“分明是你讨来的。”

严浩翔笑着捻起一粒喂给他,贺峻霖就着他的手咬破莲子,清甜在舌尖炸开。

夏日滚烫的风穿堂而过,酸涩经岁月窖藏,酿成了剔透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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