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有人冲破层层的反对奔向那炮火连天的地带,有人在炮火声中颠簸流离却仍极尽可能地治病救人。
残酷的战争和吞人的炮火从来就不会怜悯任何一个人,所有有去有回的人都是极幸运的,但更多的人还是被留在了那焦黑的战场上。
刘家二少爷刘文是瞒着父母来到战场的。
从小锦衣玉食的少年硬是顺着逃亡百姓来时的路走了整整四个月,直到满脚水泡、走坏了三双鞋才站在那被血水与炮火染黑的土地上。
一路上他走过的土地都残存着火药味,越往前走人越少,稀稀疏疏的风卷着路上的枯草和树叶。他不知道往哪走的时候就拿出从父亲书房顺出来的地图,依靠着偷听和沿途打听来的一些信息向着祖国的东南方赶过去。
终于,在十月底的时候他见到了被安置在农户家里的受伤士兵。
他将自己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换了下来,只留了一个母亲求来的平安福。将平安符贴着胸膛放,换上当地青少年的衣服。把自己弄的脏脏的之后,立在那些战士面前,操着一口塑料普通话,直挺挺地杵在那儿,说:“我要参军。”
在春风里长大的孩子不懂战场上的苦。但他知道,这是自己的祖国,危急存亡之际,自己应该上战场,和这个国家的人民一样,拿起武器来抵御外敌的侵犯。
他从一名战士开始,用幼时父亲带他学的枪法、凭着灵活的头脑和满腔的热血一步步成长为了一名合格的战士。
当少年身上遍布的伤痕结了痂又裂开直至留下永远也消退不了的疤痕时,他遇见了一个人。
那一次,他们团接到命令,要守住一座城。
从天黑到天亮,从日出到日落,敌人攻了一波又一波。不间断的进攻让战士们杀红了眼,枪声和炮声在耳边炸响,一排排敌人在眼前倒下,干涸的沟渠里重新流动起了液体,只是那铺天盖地的铁锈味让人忍不住胆颤。
终于,枪炮声停了下来,是敌人降了,他们胜了,完成了任务,守住了那座城。
灰黑的土地上堆满了人,重新构成了一片土地。幸存的人在尸地上穿梭,寻找着还有生机的战士,将他们抬到城内供临时救治的场所,希望能够将他们再次拉回这个世界。
刘文没有让人把他抬进去,虽然他中了枪,但还是坚持自己走去治疗。他说:“我的伤还不致命,可以自己走。你们还是快去看看其他人吧,他们更需要你们帮忙。”
在治疗场地中,为刘文包扎的是一个瘦高的男生,作为一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纵使对方灰头土脸的,刘文却依旧能一眼看出他不属于这个战场。
“诶,你是刚来的吧。”
男生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低下头继续包扎伤口。
刘文见他不理自己,便继续套近乎。
“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来这儿前,是谁家的小少爷啊”。
男生又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眼里满是好奇,自己也实在不忍心不理会他,就回答了一句“我不是谁家的少爷”,便又继续忙着包扎。
“怎么可能,你这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娇养出来的。”刘文朝他努了努嘴,让他低头看看自己细嫩的胳膊,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这次男生没抬头,手上继续为他包扎伤口,“我们家就只是教书的,我还没到你说的少爷那种程度。”
“教书?”刘文挑眉,有些吃惊,随后小心而有点儿热切的问“那你来之前是还在读书吗?”
男生没理他,肩上的伤口包好了,伤员多,人手少,他要去看别的病人了。
“包好了,你自己注意点儿,我去看看其他人。”
刘文一听,也没再追问什么,道了声谢,嘱咐他注意安全。
后来,刘文他们又经历了大大小小的好多次炮火,身上的伤口结痂又裂开,裂开又结痂,反反复复,总不见痊愈。
每次受伤,总能赶上那个男孩为自己治疗,在这一段时间,他和对方逐渐熟络起来。知道了他叫宋轩,是学医的,之前在国外读书,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不知道怎么就迷迷糊糊的到了战场上,而一入战场,他就不太想回去了。
“为什么?”刘文看着他滴溜溜转的眼睛有点迷惑,过惯了平和的富饶日子,又有几个人会适应这战场上艰苦的环境。
“这种时候,本来就应该以国家为先,哪来的为什么。”宋轩扫了他一眼。
“那你不是要回家吗?不先回去看看再来?”
“没必要,他们还不知道我回来。”宋轩看着星空,往后一仰,躺在了土坡上,“而且,不知道也好,就不会那么担心我了。”
刘文看着他,想起了自己家人好像还不知道自己去哪儿了。“他们会不会担心我,如果他们知道我来了战场上,会怎样?”刘文也和宋轩一样,往后一仰,躺在了土坡上。
少年们的心事被夜色包容。战场上的孩子早已学会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又或者说作为战士的他们是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考虑自己的。